第410章 女中豪傑(1 / 3)

賀穆蘭的推論一出來,最為震動的不是沮渠牧犍,而是孟王後。

大概是她沒想過自己身邊的人會有問題,又或者是她無法接受這個宮女會做出這種事情,孟王後幾乎是脫口而出:“不想死就說真話!我多年不殺人,你們已經把我當羊羔了是不是!”

那叫李兒的宮女在賀穆蘭的手裏震了震,拚命搖著頭:“不是……不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賀穆蘭很少對人動粗,尤其是女人,在這一點上,她和大部分人一樣,是不會主動對弱者出手的。

可她心中的憤怒已經讓她恨不得把這個宮女挫骨揚灰。

雖然知道凶手沒有那麼好找,可她卻並不準備這麼罷休。

賀穆蘭把李兒擲在地上,對著北涼官員們說道:“今日有我大魏的官員無緣無故死在貴國的宮中,這是攸關魏國尊嚴的大事。三日之內,我希望能得到事情的真相,如果貴國不能給我們滿意的答複,我們三日後即刻回國,興平公主也不必和我們同去了。”

這話一出,滿朝震動,沮渠蒙遜和孟王後立刻臉色黑的猶如鍋底,其他北涼官員們搓手的搓手,頓足的頓足,恨不得把幕後之人抓出來打一頓才好。

“花將軍息怒,可和親之事事關兩國國體……”

宰相宋繇打著圓場,“我們一定會徹查真凶,但現在這些都是貴國的猜測,我們還得細細尋找……”

“花將軍的條件,就是我們的條件。”魏國的官員們一個又一個的站在花木蘭身後,與涼國人分庭抗禮:“我們是為了兩國的和平而來,可公然殺害使者,這根本就不是想要和平的做法!大行驛負責協調兩國行程、選擇來往的路線,一旦大行驛出事,難以保證使團的安全。”

“如果是這樣,我們就不能讓興平公主和我們一起冒險,最好是我們回國之後,再派一支‘使團’過來重新迎接。”

這些人都長期出使,手段圓滑,說話綿裏藏針,和賀穆蘭正好是軟硬皆施。他們把賀穆蘭將興平公主拋下的原因歸結於“路上不安全”,隱隱指出涼國人可能是想在路上下手謀害使團的安全。

至於“和平”,最好是回了平城和魏帝商議過之後,再來考慮到底是不是需要勞民傷財的“和親”,還是幹脆把來回出使的財帛留下來攻打涼國算了。

魏國的使臣們雖然大多是文臣,可魏國自拓跋燾登基以來手段強硬,東征西討從未有過敗績,眾人都是硬骨頭,又被大行驛的死激了義氣,竟共同生出了同仇敵愾之氣,已經將生死拋擲於腦後了。

死可以,我們死在路上,你們就等著滅國!

到那時,興平公主就不是和親的公主,而是戰敗的俘虜。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公主身邊的宮人們扶著搖搖欲墜的興平公主,害怕地壓低了聲音,“我們還是走吧,公主……”

興平先開始聽說魏國可能把她留下來時,還隱隱有些高興。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懷了孕,隻是經常想要嘔吐,月事也沒有來過,她並不是無知的小女孩,知道十有□□是有了,在沒有太醫也沒有可靠之人的情況下,她隻能靠自己一力獨撐,將來還長路漫漫,能不走是最好的。

但隨著事態的展,她知道自己不走也會被逼著走。

她是拓跋燾不攻打“北涼”的祭品,如果不嫁過去,身份隻會更加尷尬,日後說不定就會成為俘虜被搶過去。

現在嫁過去,最差也是個嬪妃,日後成了俘虜,又是涼國先理虧,恐怕說不得會被羞辱,連個份位都沒有。

最讓她心中擔憂的,是這個花木蘭並非一個憐香惜玉之人。

他對待李兒的殺意並不是假的,那刺骨的寒光讓她全身都在顫抖。這個男人和她之前接觸到的每一個男人都不一樣,他行動果決,意誌堅定,而且有一種完全不理會陰謀詭計的天真。

這樣的人應該是習慣了用武力來解決問題,就算他喜歡“善良”的女人,也不代表他就會善待“善良”的女人。

她究竟能不能駕馭的住他,讓他為自己神魂顛倒,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這花木蘭心思這麼縝密,似乎還精通醫術,如果和她有肢體接觸,真的會察覺不出她懷了孕嗎?

他連別人是怎麼死的都能看出來!

興平打了一個哆嗦,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走……我們走……”興平抓住宮女的手,“我們回去。王後說的對,我不該留下來……”

興平公主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大殿,賀穆蘭等人也是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她指揮了幾個虎賁軍的侍衛扛起大行驛的屍體,用刀子一樣地眼神向著裝作若無其事的沮渠牧犍剜了過去,便告辭要和一幹魏臣們回使館去安置大行驛的事情。

“三日之後,我要結果。”

***

陰謀詭計自然是可怕的,這世上不知有多少偉人倒在陰謀詭計之下。

但陰謀詭計之所以是陰謀詭計,正是因為它生的無聲無息,不能讓人察覺,一旦被人揭露出來,再小心的計謀也會查到端倪。

如果大行驛真的是死於“馬上風”,這件事雙方都會心照不宣地停止追查,從此真相就埋在了土裏,但賀穆蘭硬生生把事實的經過拚湊了起來,又丟下一個三日之後要結果的決定,注定讓許多人這三天都睡不好覺。

啪!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沮渠蒙遜氣的渾身顫抖,“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你覺得天底下就你最聰明?拓跋燾會派出花木蘭來北涼,甚至連禿家那個小子都在他之下,你以為他是什麼庸人?連李順都倒的不明不白,還躺在綠洲裏等死,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死了!”

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沮渠牧犍捂著臉,忿忿不平地說道:“我不這麼做,根本就沒有在路上毀了花木蘭的可能。路線是魏國確定的,哪怕路上有什麼陷阱,他們不進去也是白搭,隻有殺了大行驛才能由我們主導方向,而我現在已經做到了!我隻是不知道花木蘭還會驗屍的本事!”

“是你做的太蠢!我問你,你之前舉著杯子去找花木蘭是幹什麼?他為什麼從頭到尾都對你麵色不善?你別告訴我你蠢到去挑釁他,逼得他在大殿上當場驗屍!”

沮渠蒙遜看著沮渠牧犍默不作聲的樣子,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我的佛祖啊,你真的這麼做了?”

他閉了閉眼,指著進殿的大門,低沉地吼道:“滾!你給我滾!帶著你的王妃給我滾出王宮!我不想看到你!”

“父王,如今事情已經生了,我們該做的是如何挽救,而不是……”

“我知道現在該做的是如何挽救,但我怕我再看見你,會下令把你送出去給魏人泄!你若還想我留著一點父子情分,就給我快點滾!立刻滾!”

沮渠蒙遜咬著牙。

“要麼你就死!”

沮渠蒙遜自身體大壞以後經常情緒不穩,動輒殺人的時候也有的。沮渠牧犍見他的表情實在太可怕了,瑟縮了一下立刻快步退走,幾乎是小跑著一路離開了大殿,頭也不回的往自己的住處跑去。

然而他隻走了沒多遠,卻有幾個侍衛將他一把攔住,恭恭敬敬地請他停下。

“三王子,王後有請。”

“我現在奉旨離開宮中,不能留下。”

沮渠牧犍的臉扭曲了一下,“你們不想抗旨,最好給我讓開。”

這幾個侍衛笑了笑,“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讓您現在去見王後,既然如此……”

沮渠牧犍鬆了一口氣。

“那就得罪了!”

幾個人將沮渠牧犍一把架起,直接往中宮拖去。

“你們反了!來人啊!來人!有人造反!”

沮渠牧犍心中怕急,他知道那位王後的手段和耐性,可不是他父親那樣能忍住自己怒火的堅忍。

他這次設計時用了她身邊的人,一來是報複孟王後之前捉/奸羞辱他的行為,讓她也常常被人羞辱的滋味,二來是報複花木蘭和魏人落井下石,逼立世子的言行。

那叫李兒的宮女嘴上說愛慕他愛慕的要死,可王後來東宮之前也沒有給他過任何提醒,顯然在中宮也是沒什麼地位的宮人,棄了就棄了。

可誰知道這女人蠢到還畫蛇添足,害得他現在騎虎難下……

該死,孟王後不會趁此機會想把他直接殺了吧!

或者直接給他扣下帽子交給魏人折磨?

她真的會的!

哪怕凶手不是他,她也會這麼做!

沮渠牧犍越想越驚,偏偏這幾個侍衛都是武藝高強之人,又抓住了他身上的要害,逼得他不能動彈,隻能被直接架著往中宮走。

此時他也顧不得麵子了,口中一直大聲呼救,那幾個侍衛大概是覺得煩了,有一個隨手掏出一塊不知道是石還是玉的東西,強行塞到他的口中。

“勸殿下不要再叫,萬一真吞下去了,就會噎死了。”那侍衛曾經是東宮世子的部下,世子死後才調往中宮,對他侮辱主子的未亡人很是譏諷,下手也最黑。

“小心含著才好。”

這些人隻忠於孟王後,是真正的死士。孟王後雖是女眷,但之前帶過兵,身邊也有男性的侍衛,日子過得並不如外人想的那麼痛苦。

對於這些侍衛來說,孟王後雖然是王後,可還是他們的將軍。

沮渠牧犍被毫無尊嚴的強行拖到了中宮,路上當然也有聽到求救去沮渠蒙遜那裏報訊的宮人,但中宮大門隨著沮渠牧犍進入直接關閉了,又有重重侍衛把守,沮渠牧犍幾個聞訊趕來的隨從和心腹在中宮大門外繞了半天,又是求情又是威嚇,結果裏麵的人根本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