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自相矛盾(3 / 3)

他能說什麼。

他又能勸什麼。

他的好友已經被三年前夏國的滅國之戰嚇壞了,而後西秦被滅又差點讓欽汗城不堪重負。

每到亂世,每到征戰,地處東西交際的欽汗城總是最先受到波及的一個。哪怕沒有被大軍壓境……

“劉兄不可再莽撞行事了,我看花木蘭已經再懷疑你了。這幾日我天天都去虎賁軍中,就是為了把嫌疑往我身上引,讓他們查我。”

馮恒歎氣,“但這個年輕人太沉得住氣了,還經常反過來若有若無的打探我們,今天甚至問起了我們豹子的事情。李順不是本地人,他能夠把所有的黑鍋都丟給你背,你一倒,我獨木難支,魏國若派了不仁的主官下來,用不著魏國滅涼,欽汗城的百姓先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而且依我看,這一仗不一定打得起來。”馮恒隻能無力地安慰,“不是說興平公主要和親嘛……”

“馮恒,我不信你沒有聽過那位公主的名聲!”劉元宗厲聲打斷了他的話,“那麼一位放蕩的公主,除了虛有其表還有什麼!隻要佛狸伐知道了那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不可能寵愛她的!”

“……”

又是一陣駭人的沉默之後,馮恒隻能虛弱地幹咳。

“咳咳,這個……說不定魏帝就喜歡這樣的女人,都是閨秀偶爾新鮮……你莫這麼看我,好吧,我知道北涼這步棋很臭。”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幹咳了幾聲,“咳咳,不過北涼的公主都是一樣的做派,至少比起來,興平公主確實是絕色中的絕色。”

“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君王能有幾個?佛狸伐不可能是那樣的君主,否則赫連定那樣高傲的人也不會歸降了魏國。”

劉元宗冷漠道:“我不信任何人,李順也好,沮渠蒙遜也好,佛狸也好,我都不想得罪。我隻想維持原狀,北涼隻要不和魏國開戰就行了……”

“談何容易。”

“我知道你不會出賣我,你隻要當不知道這件事就行了。”劉元宗咬牙,“若真出了事,煩你救救文繼,就算是我們兄弟一場。”

“哎,我還是想勸你,魏國人才濟濟,說不得……”

“馮都尉,主上,有要事通傳!”

從前院外高聲傳來的一聲通報打斷了兩人繼續交談的話頭。

劉元宗整理了下衣衫,又擦了把臉,這才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生的樣子打開了前廳的大門,開口詢問:

“生了什麼事?”

“李使君住的別院被一隻母豹偷襲了,那豹子偷偷潛進了李使君住處的一棵樹上,跳了窗子進去,把剛入寢的李使君撲傷了。還好侍衛救援及時,性命無礙。”

劉元宗聞言吃了一驚。

“什麼?豹子?”

“怎麼又是豹子?”

馮恒也走出前廳,望了劉元宗一眼。

劉元宗默默對馮恒搖了搖頭,示意不是自己做的。

“隻有三隻,有一隻並不是麗子園的……”他壓低了聲音,“死的那隻是外麵抓的,被後來打死和跑掉的那隻都是麗子園的。”

“難道那隻豹子記住了李順的臉和氣味?”

馮恒也壓低了嘀咕。

“我不知道,我把人和豹子都交給李順了,沒道理隻有他倒黴。”

劉元宗也納悶。

“李使君那邊情況如何?”

“右邊手臂受了傷,虎賁軍的軍醫和一位叫慈心的大師被請去療傷了。李使君受了很大的驚嚇,所以使團裏其他幾位使臣派人來請二位。”

劉元宗的下人口齒清晰,有條有理。

“因為兩位在商議事情,所以我讓人在外麵等了。”

“哎!”

馮恒對天長歎了一聲。

看來那位花木蘭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就說,能舞出《無衣》的將軍,怎麼是被動挨打的主。

恐怕李順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所以才嚇得要命。

“走吧,我們去麗子園看看……”

***

正如馮恒在逼問自己的好基友劉元宗,袁放也在逼問著同帳的鄭宗。

“說吧,你做了什麼。”

袁放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望著鄭宗。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鄭宗皺了皺臉,裝作什麼都聽不見。

“蓋吳受傷那天,花將軍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罷了,當時人荒馬亂,我看你把蓋吳的衣服撿走塞到了你裝刺蝟的筐子裏。”

袁放圓溜溜的眼珠子放著狡猾的光芒。

“今天早上李順偷偷派人去找你,晚上就出了事。你去的時候穿著一套寬袍大袖的官服,回來就洗了澡,官服也不見了,不是你幹的,還是誰幹的?”

“我說了不是……”

“你若不說,我就去問將軍。你這麼做也簡單不過,就是想給將軍出氣。但一般人做了這種事肯定要邀功,你卻絕口不提,為什麼?”

袁放步步緊逼,把鄭宗逼到了床褥的邊沿。

‘當然是為了做個好人啊!’

鄭宗心中腹誹。

‘暗算別人,差點害人丟了命,算什麼好人。’

“所以你若不告訴我,我就去告訴你不願意讓其知道的將軍。”

袁放調笑著威脅。

“你放心,我就是滿足下內心的好奇,不會告訴別人的。”

“你不說?”

“我不說。我亂說就讓我變成窮光蛋。”

袁放指天誓日。

‘老子現在本來就是窮光蛋,家產都充公了,錢全是花木蘭出的。’

大概是袁放平時愛財的形象太深入人心,鄭宗一時竟被唬住,點點頭說道:“那我告訴你,你別這樣抵著我,真別扭。”

就算你長得和善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我現在隻喜歡花將軍!

袁放喜笑顏開地退了幾步。

“蓋吳身上被淋了幼豹的血,所以才被幾隻故意放出的豹子追的不死不休。將軍身邊有虎賁軍保護,那些畜生不可能得手,可以說,先逃的那隻母豹是最聰明的,也是最隱忍的,它才最可怕。”

鄭宗有些得意地說:“但李順就不一樣了,他隻有幾個隨身保護的侍衛,而且由於他每天晚上都要招女人伺候,侍衛和隨從都不敢離主室太近。我注意到他住的地方風景最好,但相對的,那院牆就不高,四周還有為了蔭涼而種的大片樹木……”

“你真是……”

“所以我把蓋吳的衣服撿回去了以後小心絞碎成了細屑,尤其是有豹血的那幾塊,全部都留了下來,塞在官服的袖袋裏,放在酒壇子旁邊。”鄭宗昨日並不是主角,所以不見了也沒人注意。

“那筐子裏的刺蝟有染了豹血腥氣的都被我剪了刺,其餘的我全趁昨夜大家喝酒的時候把刺蝟沿路丟進了李順住的院子,然後又去林子裏撿了一些丟到將軍的營帳裏……”

“呃?為什麼要丟到花將軍的營帳裏?”

袁放傻眼。

“因為陳節白天看到我撿了刺蝟,而將軍喜歡小刺蝟,他放了我沒放,第二天我沒辦法解釋刺蝟去哪兒了。”

鄭宗繼續解釋。

“早上我去見他,偷偷把沾了豹子血的刺蝟刺拋到李順府主室的各處。那刺蝟刺我修剪過,隻留了刺尖,又小又細,李順坐臥不免會紮到一些,就留在了身上。我出門的時候故意在他門口摔了一跤,摔掉了腰佩,撿腰佩的時候把碎屑又灑在了門檻的門縫裏……”

他笑的極為惡毒。

“嘿嘿,李順以為他會用這一招,別人就不會用?那些刺蝟沿著路要爬回樹林,肯定就會把幼豹的氣味一路給母豹帶過去。李順住的地方又沒有太多人,豹子最善於偷襲,那母豹又會審時度勢,等它聞到氣味最濃的哪一間自然就知道殺了小豹子的凶手在裏麵。”

“李順晚上總是招美人侍寢,兩人燕好之時警戒最為放鬆,那母豹果然在那個時候下手。隻可惜……”

他咋了咋舌。

他沒想到李順會拿那女人擋豹子,最後還得救了。

他不敢讓花木蘭知道,也是因為這個計策傷了無辜之人。

“你……你真是……”

袁放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在看到蓋吳衣服的一瞬間想到這麼多的?”

‘也許花木蘭的直覺沒錯,我就是天生的壞人……’

鄭宗聽到袁放的話,忍不住也愣住了。

“還……還真是……”

真就是那一瞬間他就想到了如何去害死李順。

“天啊,有這麼一個深藏不漏的家夥,我們居然從來沒有想過要用……”袁放簡直是喜出望外地抓住了鄭宗的雙手。

“你幹什麼!你別亂摸我!”

“請更壞一點吧!”袁放激動地說道:“我們正想讓李順那貨倒黴,越倒黴越好,剛瞌睡你就送了枕頭!花將軍不擅長這個,性格也太過方正,我們幾人中哪個能像你這樣陰人與無形之中又能不讓花將軍現的,以後這種事就都……”

“我不幹!”

鄭宗一聽到袁放讓他以後就做這種事,撇了撇嘴用被子蓋上頭。

“我已經說了,我要睡覺。你不去看看李順那廝痛哭流涕的樣子?”

“將軍去了,誰管他!”袁放扯開他的被子,“你為何不幹?是不是覺得沒必要為將軍賣命?我告訴你……”

“去去去,想都不要想。”

鄭宗扯回被子。

‘老子還要做個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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