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地主管農事的典農都尉則是一個十分精幹的黑瘦中年漢人,姓馮名恒,在此地負責墾農已經有二十年,曆經數次朝代更迭,頗有一番處變不驚的風度。
進入欽汗城的過程非常順利,劉元宗和馮恒能夠在赫連朝和北魏朝都被留下來繼續治理欽汗城,那肯定在資曆、情商、智商和能力上都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是以使團還未到達欽汗城,一路上就已經有欽汗城的官員迎接打點,加之銀川附近又是一馬平川,最適合行軍,很快的功夫就進了城。
麗子園在欽汗城以北,占地遼闊,因為是園林,所以除了幾處行宮以外全是大片的獵場和林子,最適宜駐紮。
賀穆蘭身為副使,又是虎賁軍的主帥、魏國最近大出風頭的名將,當然得到了劉元宗等人的熱情接待,但這些人也不是笨蛋,從使團的蛛絲馬跡中看出了賀穆蘭對待使團裏其他人的態度有些怪異,隻是不願意說罷了。
“我們欽汗城比不得平城,也及不上統萬,不過是西境一處普通的城鎮罷了,隻不過因為西陲荒涼,所以才得了‘明珠’之稱……”
劉元宗領著使團諸人進城,北涼的使臣和李順等人來往魏涼兩國的時候曾經在這裏周轉過,所以對此地並不陌生,而其他人則都是第一次來,一個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
所謂“塞上江南”,不過就是此地比其他地方植被更茂盛而已,這座城確實沒有其他的城高大和廣闊,可因為赫連勃勃性格暴虐,所以他的城築造的都比其他的城要堅固,沒有經過戰亂,看起來也並不破敗。
比起魏國使團,欽汗城的百姓對這群進城的使者們才是真正的好奇,一個個都在遠處指指點點,賀穆蘭還現了有不少人爬在了如同屋簷、大樹這樣高大的地方往這邊眺望。
這樣的大膽是賀穆蘭之前從未見過的,而沿路的百姓則是什麼民族的都有,至少賀穆蘭一路行來,就看到了漢人、羌人、匈奴人、鮮卑人和西域胡人穿梭如織,有許多少女更是挽著異族戀人的手臂光明正大的招搖過市,其中不乏漢人少女。
此地的風氣賀穆蘭十分喜歡,眉眼間就變得溫和的多了:“劉鎮守和馮典農治理有功!此地百姓人人表情安詳,對待外人毫不避讓,可見民風之淳樸、百姓之滿足,遠勝夏境很多城鎮。”
劉元宗和馮恒是多年的好友,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此生最大的得意就是將這裏變成西陲人人向往的城鎮,如今聽到賀穆蘭的誇獎,兩人忍不住一邊自謙一邊得意滿足的大笑,內心像是灌了一壺蜜一般的高興,對待賀穆蘭也比其他使臣更加熱絡。
夏國和魏國本來就重軍功,擁有兵權的人才是皇帝最大的信臣,這兩人知道討好賀穆蘭,也不全是因為她誇獎的緣故。
但看在使團其他人的眼裏,不免就對賀穆蘭有些意見,覺得她是有意交好兩位欽汗城的主官,好給自己添些福利。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接下來進入麗子園後賀穆蘭果然得到了最大的優待。虎賁軍被駐紮在一處水草豐美、獵物繁多的獵場不說,賀穆蘭還得以在這處獵場旁邊的行宮居住。
現在是酷夏,這處行宮十分蔭涼,還有活泉流過,無論是洗漱還是飲用都極為方便。
行宮裏留有不少前朝的宮女,這些宮女都是赫連昌多方采集而來,各個秀麗多情,而且正值最美的二十多歲,他們不能動行宮裏的妃子,這些宮女卻是沒關係的,隻要不鬧出什麼不美的鬧劇,你情我願燕好一番也沒人會管。
就這一點,就足以讓許多人羨慕瘋了。
李順和其他使臣當然也住進了另一處行宮,但考慮到他們大多是漢人,又不需要負責軍隊的操練,所以劉元宗他們將這些官員安排在東麵一處雕琢的如同江南一般的園林行宮。
美是美,可惜李順等人見慣了各種園子,哪裏瞧得上這匈奴人模仿而造的山寨貨?
相比之下,那處蔭涼的行獵場別院倒更讓他們眼紅了。
賀穆蘭一行人卻不知道就連這些事都能引起矛盾,他們每個人都高興的快要瘋了。
這裏是獵場!
而現在是獵物最肥美的七月!
大軍的駐紮讓獵場外圍的鳥獸竄逃,全部跑入了獵場的深處,這裏自夏國被滅、拓跋燾遲遲不來之後獵物的數量就激增,可天子行獵之處其他人也不得進入,這些鳥獸的數量就更多,讓劉元宗苦不堪言。
他知道拓跋燾安排使團進了麗子園就有任他們使用的意思,所以特意安排了鳥獸數量最為膨脹的一處獵場給他們駐紮,就是希望他們能夠揮鮮卑人“行獵”的本事,稍微解決一點獸患。
當劉元宗將這個意思透露給賀穆蘭之後,虎賁軍所有的武將們都興奮壞了。亢長的行軍過程枯燥無比,這又不是打仗,長期壓抑又沒有爆使得每個人心裏都憋了一股火,而打獵正是最好的泄方法。
在黑山時,這些漢子們不見葷腥的時候就會相邀出去打獵,什麼掏兔子窩、誘狐狸和鹿出沒幾乎是每個人的拿手好戲。
“瞧你們那出息!”
賀穆蘭看著那羅渾等人露出渴望地表情,大笑著罵道:“不準耽誤正事!先駐紮洗漱,安置好戰馬和行李,等明天閑暇的時候,我們去獵場行獵,打打牙祭!”
她調皮地眨了眨眼。
“別說你們,我日日啃胡餅吃肉幹,嘴裏也淡出個鳥來了!”
眾人聞言紛紛大笑,口哨聲歡呼聲不絕,幾乎震動整個北邊的獵場,驚得鳥雀紛紛亂飛,鴉雀之聲大作。
派來陪同賀穆蘭的劉元宗之子劉文繼也是個爽快的漢子,聽到賀穆蘭有意行獵,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來:“還好你們來了,你們再不來,這麗子園裏怕是連草都要被啃光了。前些天還聽守林的人說現了金錢豹!”
“豹子?”賀穆蘭一愣,“不是說胡夏的王家獵場是不允許有猛獸的嗎?”
“以前確實是沒有。”劉文繼露出一張苦臉,“之前一直都有人妥善管製,哪裏會進這種猛獸,要不是多年沒人來行獵讓這裏獵物數量劇增,又怎麼會有豹子被吸引來。不但豹子,這裏現在連金雕和鷹隼都大量出沒了,有些膽大的牧民為了賣些錢財,經常還偷偷流進麗子園打獵,我們的兵卒抓了一批又一批,我阿爺又不許重罰,更是前赴後繼。”
“為何不罰?”那羅渾好奇,“這種事情,往大裏說算是欺君之罪,私進行宮可是重罪。”
劉文繼似乎大大咧咧慣了,這才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事,說不得他父親都要陷入“徇私枉法”的罪名裏,頓時哭臉快變成了哭臉。
“這個……這個……”
賀穆蘭見這個年輕人名為“文繼”,可性格卻粗豪的人,也算是奇特,就是不知道他父親那麼嚴謹的人為何會派了這個沒什麼心眼的兒子過來陪同,當即同情地安慰他。
“你莫擔憂,我這左衛率就是隨口這麼一問,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劉文繼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我阿爺經常說我是榆木腦子,我以為又惹禍了。”
“你還沒說為什麼呢……”
那羅渾繼續追問。
“各位有所不知,我們這裏和其他地方不同,由於長期墾田,土地廣闊,人口卻不多,隻要不是缺手缺腳,日子都過的下去。欽汗城外麵的獵物更是豐富,每到春夏之時,城裏的獵人都能獲得許多的皮毛去販賣。”
“會冒著風險進麗子園偷獵的,不是當地的老人不能出城打獵的,就是家中失去父母的孤苦小孩,不得不鋌而走險。因為這裏獵物多,隨便設個陷阱都有收獲,不必冒著生命危險去打獵,許多小孩和老人力氣雖小,但隻要有人指點做出陷阱,也能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