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噎死埋的(2 / 3)

“你想殺我是不是?你沒要到錢,你就想殺我!”

“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你要是想救我,又何必開堂過審,私底下審了此事就好了!”

“你到底為何要害我?為了那些錢?我阿母那麼寵我,你莫殺我,我阿母一定都會給你的!你莫殺我!”

王斤的聲音到了後來,又是哭腔,顯然在憤而攻擊之後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庫莫提半分,所以隻好轉為哀求。

賀穆蘭要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保證自己不驚呼出來。

“你這個蠢貨,你剛才摔碎的,是我特意為你尋來的秘藥。隻要把這藥服了,你就猶如假死一般,我在對外說你已經畏罪自殺,隻要買通了仵作,就能把你送出城去。你竟不信我,還把藥摔了!”

庫莫提冷笑。“我真懶得管你的事,不過是一賤婢之子,還真以為自己有貴胄血脈,對著我也敢動手動腳!”

“大表兄的話……當真?”王斤聲音減低,低到賀穆蘭聽不見的地步。

之後庫莫提和王斤也不知說了什麼,王斤既不反抗了,也不哀嚎了,兩人聲音都壓得很低,賀穆蘭隻能偶爾聽到王斤止不住的道謝聲,和一種逃出生天而產生的輕鬆笑聲。

賀穆蘭在原地呆了一會,直到腳都已經站麻,聽到牢門被打開的聲音,這才又躡手躡腳的摸回下一層去,找到之前拜托給狄子玉送衣的那個牢頭,裝作詢問衣服送進去沒有的樣子,和對方胡扯瞎扯了半天,聊了聊長安的閑事。

賀穆蘭和那獄卒喝了點小酒,又過了半晌,她已經確定庫莫提肯定已經走了,這才從懷裏掏出幾個小小的銀角子,塞到那獄卒手裏。

“先前忘了和你招呼,所以我才又跑了回來。我私自給羌人送衣服這事,最好不要給別人知道,萬一知道了,我少不得要被參個‘勾結逆賊’的名頭。這事我也是受人之托,推辭不得,小哥行個方便,就把此事忘了,可好?”

獄卒得了賀穆蘭的好處,自然是千肯定萬肯定,至於究竟會不會不說,賀穆蘭也不怎麼在乎。

這獄卒隻要能證明她在此時此刻在這一層和他瞎扯淡就行了,那遞衣服的事,實在是無關大雅。

***

毫無疑問,這件事給賀穆蘭的心頭壓上了極重的陰影,而她甚至不能出去質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賀穆蘭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若這王斤之後有任何不對,她必定會寫信傳回拓跋燾,讓白鷺官徹查此事。

正因為庫莫提是那樣的身份,他更不應該徇私枉法,辜負拓跋燾的信任!

因為此事,賀穆蘭渾渾噩噩,一夜都沒睡好,到了第二天一早,陳節歡天喜地衝進來報訊:

“將軍將軍,那羅將軍來了!”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連庫莫提那事造成的陰霾都被她暫時拋到了一邊。賀穆蘭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奔出門外。

“哪兒呢?那羅渾在哪兒?”

臥房之外,不遠處的廊下,正在和蠻古親切交談著的那人,不是那羅渾又能是誰?

賀穆蘭胡亂套上衣衫和鞋襪,幾步衝了過去。

“那羅渾!不過是半年不見,我怎麼覺得好久不見了呢!”

那羅渾是跟著庫莫提千裏迢迢南下的,前幾天還在長安城外的軍營裏安排虎賁軍的事情,到昨天差不多都忙完了,這才清早前來拜見。

那羅渾一見賀穆蘭,立刻單膝下跪行了軍禮,無論賀穆蘭怎麼相勸硬是把這一禮行完,這才情緒激動的直起身子。

“火長,你果然沒有忘了我!你把我從黑山調入京中,不知羨慕煞了多少兄弟!”那羅渾行完主從之禮後才和賀穆蘭擁抱了一番。“我一接到你的任命狀,立刻就跟著虎賁軍一起出發了!”

新成立的虎賁軍全是原本黑山大軍中精挑細選的精銳,多是中軍和左軍之人,像是那羅渾這樣的偏將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一躍成為有著正式官銜的左衛率,負責率領衛隊,幾乎就是真正的心腹,花木蘭這般器重他,他怎麼能不為他立刻上京?

賀穆蘭見了那羅渾自然是高興,她仰起頭,對著那羅渾身後望了望,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隻有你一人嗎?王將軍怎麼沒來?”

那羅渾這才一拍腦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王將軍不願上京,托我給你送了一封信。”

那羅渾並不識字,一邊把信遞給賀穆蘭,一邊說道:“王將軍說,他久在邊關,根已經在那裏了,王將軍為何不來,信中寫的都很明白,他說你一看便知。”

賀穆蘭是真的敬佩那位老上司,他品性高潔,又有識人的眼光和雅量,由他來做練兵的屯騎校尉,賀穆蘭才算是放心。

而且王猛今年已經是不惑之年,以他那個年紀,在邊關也不可能再得升遷,若是帶兵打仗,他也單挑不過那些正在盛年的年輕將領,反而還有危險。他最擅長的是練兵,在虎賁軍中,也能發揮自己最大的長處。

可那羅渾來了,王將軍卻沒來。

賀穆蘭心中有些難過的撕開了王將軍的信。她甚至有些自暴自棄的覺得王將軍肯定是不信任她,不認為她能送他一番好前程。

黑山以前雖然重要,可現在柔然大敗,陛下勢必要撤軍還鄉,到最後王將軍手中還能有幾個兵丁都是個問題。如今虎賁軍都是從黑山久戰之軍中抽調的,正是最好的證明。

可當她撕開信,開始瀏覽王將軍的信件時,心中那些難過也就漸漸散了。

王猛先是謝過了花木蘭的信任,居然還願意啟用一個一隻腳踏在棺材裏的老將,而後便將他的想法娓娓道來。

王猛知道賀穆蘭是個粗人,整封信也沒有什麼文縐縐的延遲,倒像是鮮卑語再議成漢話,行文也很像是現代的白話文,所以賀穆蘭一看之下,竟生出親切之意。

“今柔然大敗,黑山大營再不複往日的重要,已成定局。朝中有背景的將領紛紛申請調去別處,家中有些錢財的又四方打點,這些人原本就是為了軍功而來,如今繼續追逐功名,自是紛紛離開黑山。”

“那羅渾尚且年輕,我勸他去尋你,而我已四十有三,人生過了大半,應當將餘生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魏國如此遼闊,我雖經常勸諫年輕人多出去走走,可我的大半生卻都是在黑山度過的,早已習慣了塞外的風沙和蒼涼雄渾的美景,心中覺得最美不過黑山。如今隻要我手下還有一兵一卒,我便不會離開此地。”

“餘鎮守黑山十餘年,對邊塞諸胡極為了解,柔然雖敗,卻並不代表日後沒有其他雜胡卷土重來,黑山如今軍務荒廢,人心動蕩,若我等宿將再另覓高枝,則上行下效,黑山不複存焉。以我之餘生,換得黑山眾兒郎堅守此地,是我的榮耀,也是我的責任。”

“是以平城雖好,卻非吾之所向。我當老死黑山,也願你永記黑山,堅守住自己的黑山。黑山都護司馬王猛,敬上。”

賀穆蘭握著這封信,眼睛都有些濡濕。

“王將軍……竟不願意回中原了?”

“火長,你是不知道現在黑山的情形。”

那羅渾一休完假就回了黑山,他和左手已廢的阿單誌奇不同,阿單誌奇已經得到了封賞,而且還得了大片的賜田,下半輩子做個田舍翁已經是他的結局。而那羅渾一身武藝,自然是希望能繼續建功立業,所以等回了黑山,心中就不免有些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