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請君入甕(1 / 3)

魏國的地方鎮戍全是正規軍,這和後世地方是自募的衙役差吏不同。尤其是長安這種重鎮,自從被打下來後,原本的夏人和後來的魏人共治,但這種共治僅僅隻限於地方上的治理,在地方防禦上,全部都是由鮮卑人負責的。

所以當賀穆蘭注意到這些所謂的“長安衛”中有不少似乎不是鮮卑出身的軍人時,忍不住心中微微一驚。

“校尉,從後院裏搜出不少兵器!”

“校尉,他們隊伍裏還帶著弓箭!”

“校尉,這些西域商人的馬是戰馬,不是馱馬!”

隨著長安衛將飛雲樓裏搜了個幹淨,狄子玉的臉色難看的猶如黑鍋一般,他的近身謀士王棟更是麵如金紙,捂著臉大叫著“大勢已去”。

這種局麵對於賀穆蘭來說自然是有好處的,她畢竟是正兒八經的魏國將軍,隻要把身份一露,就能化險為夷。

但盧水胡人們卻不這麼認為。他們之中有些人已經不停地回頭看她,希望她能給個主意了。那架勢,大有她一聲令下,他們拚了命也要跑似的。

“將軍,我們這下該怎麼辦?”

陳節被派去跟了赫連止水,留在賀穆蘭身邊的是另一個親兵蠻古。此人外粗內也粗,被自己人抓了回去,忍不住有些慌亂。

“靜觀其變。”

賀穆蘭心中的擔憂不在蠻古之下,她一邊順從的跟著那鎮戍校尉帶來的人往太守府走,一邊仔細觀察著這夥人的動靜。

按照鮮卑官場的尿性,抓到什麼犯人,那是見麵連底褲都要被搜一圈的,這支隊伍也不例外。還沒到一會兒,那些羌人身上一些針頭線腦都在推推搡搡間被摸走了,要不是玉翠有狄子玉相護,說不定也要被這些衛兵們羞辱一番。

奇怪的是,這些長安守衛卻是對盧水胡人秋毫無犯,哪怕他們的背後背著鼓囊囊的袋子,也沒有衛兵來摸上一把。

一開始兩方都在各自惶恐,自然是沒注意到這種細節,可眼看著太守府快到了,羌人們渾身上下都被摸遍,連束發的金環銀環都沒放過,可盧水胡人們卻全身毫無淩亂,長安衛們就像是沒看到他們一般。

這下子,羌人裏就有不服氣的了,高聲大罵了起來:“憑什麼隻搶我們的東西,不搶他們的?”

聽到羌人的話,幾個長安衛伸出長矛搗了他們的腦袋一下,啐了一口:“怎麼這麼多話?他們穿的這麼破爛能有什麼好翻的!”

“誰說他們身上破爛就沒東西?他們身上有金……”

“咳咳,咳咳咳!”

狄子玉聽到有人要把金子的事說出來,立刻劇烈的咳嗽。

他一咳嗽,那些羌人就不敢再吵嚷了,一個個怒其不爭地瞪大了眼睛,氣呼呼地往前走。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哪有盧水胡人穿的破就不搜身的道理……

賀穆蘭心頭的疑雲越來越重,望著那不遠處的長安府也像是龍潭虎穴一般。

她不怕什麼長安守衛,就怕有什麼陰謀詭計。

這樣的不安一直持續著,直到眾人被重兵押解到太守府前,賀穆蘭才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因為太守府的門口,站著一臉平靜表情的陳節。

蓋吳也看見了陳節。見到陳節居然站在太守府門口,蓋吳驚訝地張開了口,幾乎要叫出聲來。還是陳節一見不好,對著蓋吳擠了擠眼,這才讓後者勉強保持鎮定。

就這樣,幾百人被包圍了飛雲樓的長安衛們推到了位於太守府之後的大獄裏,羌人們被關押在最下麵,而盧水胡人們則是關押在上方,牢獄潮濕昏暗,還帶著一種腥臭,實在是讓人作嘔。

下麵的羌人們罵罵咧咧不斷,間或夾雜著幾聲慘叫,大概是因為太吵吃了獄卒的虧,各種嘈雜的聲音之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一切又歸於了平靜。

也不知道是狄子玉安撫住了自己的手下,還是底下的獄卒太過厲害,像是羌人這樣的刺頭兒,竟然也能讓他們不敢發聲。

賀穆蘭等人被單獨關在一間屋子裏,這屋子還算幹淨,屋角甚至還放著一塊屏風做遮掩,顯然是解決個人問題的。

在牢獄裏有這種房間,不是給什麼有身份的犯人,便是有其他緣故。

“師父,您是不是找個獄頭說清自己的身份?我擔心他們要是……”蓋吳擔心被關在他處的族人,眼神裏都是懇求之色。

“不必擔心,不過是做戲罷了。”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那個自稱“長安鎮戍校尉”的瘦高將軍帶著幾個人進了牢房。

待賀穆蘭定睛一看,正是裝扮成女孩子的赫連止水和陳節等人!

“讓將軍受苦了!”赫連止水急忙跑了過來,給賀穆蘭賠不是。“我帶著故交們借來的家兵去飛雲樓救你們,卻被人查宵禁的高將軍攔了下來,好在陳節將軍帶著您的將牌,這才說明了原委……”

那姓高的校尉接著赫連止水的話說道:“我出來巡夜,帶的衛兵不多,赫連郎君又擔心飛雲樓裏人多勢眾,他帶來的私兵兵甲齊整,我索性就和這些私兵一起演了這出戲,裝出接到舉報而來抓人的樣子,將你們一股腦全都抓了。”

賀穆蘭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沒見到陳節之前甚至連最壞的打算都想到了,甚至還以為這長安的太守府已經被夏國餘孽或者羌人的同謀控製,卻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小將的計策!

“將軍實在是好手段!不但未曾打草驚蛇,而且還不動刀兵的把這些羌人一網打盡。”

賀穆蘭拱了拱手。

“有勞將軍搭救了。不知高將軍名諱為何?”

這姓高的校尉年約二十多歲,長得英俊倜儻,笑起來更是滿室生輝:“怎敢得花將軍的誇獎,虎威將軍花木蘭的名聲才是如雷貫耳。在下高深,是個漢人,之前我說我是長安鎮戍校尉,卻是不假。”

賀穆蘭聽到高深漢將的身份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高深見了心中更是高興,又笑著謝道:“話說回來,多虧了花將軍鬧事,我底下那些弟兄多日沒有進項,這些羌人都富裕的很,倒是讓他們有了這個月的糊口之財。”

“哪裏,將軍倒是有趣的很。”

賀穆蘭笑了笑,也謝過高深沒有搜查盧水胡人。

盧水胡人們身上背著一百斤金子,若高深心中有一絲貪念,就會去搜刮盧水胡人,那些金子也就會被發現了。也許他原本沒有拿走賀穆蘭手下財物的想法,但人在一百斤金子麵前哪有不動心的道理?

到時候原本是好心相助把他們帶回了牢獄,為了那一百斤金子,說不得賀穆蘭等人就真的被當做造反的雜胡,在牢獄裏了卻了性命也不一定。

不管怎麼說,這高深的操守確實是不錯的。

漢人在匈奴人主權的夏國也有許多登上了高位,赫連昌赫連定兩兄弟治下都有許多漢臣和漢將,這長安的百姓早已經習慣了看漢字的布告,在漢臣的管轄下行事,如今長安的鎮戍軍派個漢人來負責治安,也是為了安撫當地的百姓,特別是照顧那些漢人大族的感情。

高深應該還算是個好官,否則也不會說“多日沒有進項”這樣的話。

從古到今,負責治安的官吏都是撈的最肥的,羌人為了裝扮富商帶的那些精美布料和西貨,竟然讓高深高興成這樣,顯然之前沒怎麼貪腐過。

賀穆蘭對於能堅持操守的人都心存尊敬,言語之間不免就帶出幾分來。而這個叫高深的漢子似乎對花木蘭也崇拜的很,見賀穆蘭一臉大胡子,還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直到賀穆蘭又將臉上的胡須摘下,他才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花將軍的胡子是假的?”

賀穆蘭點了點頭:“這胡子可以撕掉,用口水潤潤,糯米漿又會將胡子貼到臉上。那羌人的少主狄子玉以前見過我,我怕他認出我來,所以臨上四樓之前又貼上了。也幸虧貼上了……”

高深點了點頭,又拱了拱手:“在下負責巡夜,雖將你們都帶了回來,卻沒有稟報太守。我已經吩咐牢頭將你們的牢門都打開了,你們現在來去自如,不過最好等天亮再走,因為外麵的城門已經關了,你們這一群人半夜裏在街上亂走,很容易引起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