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後顧之憂(2 / 3)

等賀穆蘭回了家,果不其然,已經看到素和君在門口候著了。

她清早帶著這麼多身材魁梧的漢子穿過平城,怎麼可能避過白鷺官們無處不在的視線?

“什麼人!”

“報上名來!”

這些盧水胡漢子是為了保護賀穆蘭的安全而來這裏的,待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候在門口,立刻將賀穆蘭圍了起來,又有人去喝問素和君的身份。

素和君雖知道有這群盧水胡人存在,可還是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他們一番,這才笑著和賀穆蘭說道:“幾日不見,你排場倒見長了。”

賀穆蘭一邊安撫盧水胡的漢子們,一邊苦笑著開口:“讓素和君見笑了,其中另有緣故,不便言說。你來是?”

“陛下聽說你府上多了人,好奇你發生了什麼,我就自告奮勇接了差事,出來召你入宮了。”

素和君看了一眼她身後奇裝異服的盧水胡人。

“如今我也好奇,你和我邊走邊說吧。”

既是聖諭,賀穆蘭自然不敢拖延,她連衣甲都沒換,也沒有回府,隻安排好陳節和蠻古照顧這幾百盧水胡人,就準備跟著素和君進宮。

她甩甩袖子準備要走,盧爾泰等人卻是不幹了。

“花將軍,我們答應少主和您寸步不離的,您怎麼丟下我們就走了呢!”

“就是就是!這小子看起來忒瘦弱,怎麼能保護的了您的安全,還是讓我們跟您去吧!”

“少主?”素和君疑惑的看了賀穆蘭一眼,“什麼人?”

“我新收的徒弟。”賀穆蘭隨口回答他,安撫眾多盧水胡人:“我此番是要入宮,你們沒有奉召,是進不了宮城的,不如就在我府上等等,等我和陛下商議完事情,就會回來。”

這群漢子似乎信奉“一諾千金”,不管賀穆蘭好說歹說,最後還是素和君不耐煩拉扯,這幾百人護著賀穆蘭到了宮門口,目送她進去之後,就在那宮門外等著,似乎準備等到她出來再回去。

“你在哪兒找了這麼一群死心眼的?真和外麵傳的一樣,是你新募的私兵?”素和君知道賀穆蘭不是喜歡擴張勢力之人,否則拓跋燾也不會對她如此放心,“我看像是雜胡?”

“確實是雜胡。他們是盧水胡人。”賀穆蘭頓了頓,還是據實以告。“是杏城已經離亂的天台軍。”

“天台軍?”

素和君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說蓋天台一死就散了嗎?”

“是散了,在平城混口飯吃。”賀穆蘭不願素和君把這些盧水胡人想的太壞,盡力為他們開脫。

說話間,隱約已經見到拓跋燾處理公事的武昌殿,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邊說邊走,賀穆蘭突然想起源破羌的提議,便隨口問素和君:“你可知道禁田是什麼?如何禁?”

“怎麼,你要禁田?”素和君意外地看了賀穆蘭一眼,“你的財帛不夠用嗎?而且你這次得的牛馬我都給你換成金子了,你禁田也沒有牛羊啊。”

“家中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吃飯的,我又沒什麼進項,今日源司馬建議我禁田,我卻連禁田是什麼都不知道。”

賀穆蘭歎了口氣。

“這是一文錢憋死英雄漢。”

“十六國時,北方地廣人稀,大片荒地露於荒野無人耕種,幾位大可汗都把這些無人耕種的農田圈禁起來,任由我們鮮卑人作為牧場。這些良田肥沃,不需要怎麼打理就有牧草,最適合放牧牛羊,因為不生產糧食,也不用交稅,所以進項也來的容易。”

素和君麵帶微笑。

“這確實是來錢最快的辦法。如今連許多禁田都荒著,你若有門路,就能弄到幾塊放牧牛羊。你養了多少隻牛多少隻羊是定數的,倒不怕人蒙騙,等長大了賣掉就行。羊牛羊也不需要多少人手,比伺候田地來的容易。”

“大量田地沒人種嗎?”賀穆蘭想起柔然一戰後俘虜的大量奴隸,“不是得了不少人口麼?為何不把禁田分給奴隸耕種,得些糧食也好啊。如今牛羊都這麼賤。”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不會有人上書的。現在禁田的都是鮮卑人,而大族習慣購置奴隸,他們巴不得多買些柔然人回去,誰會做這種得罪人的事?”

素和君見賀穆蘭發怔,搖了搖頭。

“你別看我,便是我這樣‘吃香’的人,也不敢上書陛下廢除禁田的。柔然的奴隸慣於放牧,讓他們種田也是不對路子,還不如去禁田裏放牧。”

賀穆蘭一邊咋舌於北魏人“墨守成規”的固執,一邊覺得這世道實在是荒謬。

南朝的劉宋隻有幾百萬人,可人家坐擁廣袤的沃土,愣是糧倉豐滿;而魏國屢屢攻城略地,也不知得了多少人口和土地,糧倉裏卻總是空空,行軍打仗還要帶著牛羊做口糧,連劣馬都是可以做補充的食物。

若是一直是豐年、一直打仗還好,若是遇到了災年,官倉裏無糧,到底用什麼賑災呢?難道禁田的鮮卑大戶和建了鄔壁廣納蔭戶的宗主們會拿出糧食來賑濟災民嗎?

這不是開玩笑麼!

賀穆蘭心情沉重,不但半點都沒有了對“禁田”的期待,反倒深深的擔憂了起來。

待他們入了武昌殿,拓跋燾正在處理奏疏,見他們來了,便讓賀穆蘭和素和君稍等了等,兩人跪坐在殿中等了有半個時辰,才看見拓跋燾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煩躁地埋怨。

“我情願禦駕親征親臨險地,也不願意一天到晚坐在宮中看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這些奏疏裏大半都是假的,我都想擴充白鷺官的人數,替我下去看看民生民情了。”

他說的情真意切,素和君隻笑笑不接話,賀穆蘭原想說批閱奏折也是大事,可一想,拓跋燾難道不知道這也是重要的事嗎?若他不認為這個重要,也不會忍著煩躁在武昌殿一坐一天了。

於是賀穆蘭知道了素和君為何隻笑不說話,便也不再開口。

拓跋燾確實也隻是發發牢騷,見賀穆蘭一身戎裝前來,意外地挑了挑眉:“怎麼,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對了,早上你那是怎麼回事?都有禦史參你喧鬧京師了,說是你帶著幾百個衣冠不整的漢子在京中招搖過市?”

不過是穿的差些,若是平時在街上走都不會有人注意,隻不過因為跟著她,反倒變成“衣冠不整”了。

賀穆蘭心中有些委屈,忍不住開口辯駁。

“陛下,他們並非衣冠不整,隻不過是,是……”賀穆蘭咬了咬牙,“不過是過的苦,實在是沒有好的衣服可穿。”

賀穆蘭在拓跋燾麵前素來不隱瞞什麼,當即把自己如何收了一個弟子,收了以後才發現弟子是杏城天台軍首領之子,自己如何遇襲,蓋吳如何想要徹查此事等等前因後果說了個明白。

而後說到蓋吳不放心自己的安危,連夜召集了幾百人手保護自己的安危,而這些盧水胡人如何死心眼非要寸步不離,甚至她料理不了這麼多人吃飯穿衣的事情,也都一一據實以告。

拓跋燾召賀穆蘭前來原本是怕她遭了誰的算計,惹了不該惹的人,卻沒想到一問之下真的是曾經遇到刺客,頓時麵露詫異。

“弩/箭?怎麼又是nu?柳元景不是已經被看管起來了嗎?平城難道還有其他劉宋的探子?”

這時代的重nu是極為先進的武器,南方才能大規模生產,所以拓跋燾才按捺不住,心中出奇憤怒。

“這劉義康真是其心可誅!不但勾結柔然和胡夏,竟是連平城裏都有人馬!下次他們還想掀動什麼人?北涼?盧水胡?白龍胡?羌人?!”

拓跋燾拍案而起。

“素和君,去把衛京將軍……”

“陛下,末將的徒兒正在調查此事,如今還不能確定就一定是劉宋的作為。若是對方故意要挑撥兩國之間的關係,您如此大張旗鼓,豈不是正中了那些小人的下懷?”

賀穆蘭不得不站出來勸諫。

“可否給末將的徒兒幾天,等查明了原委,再來決定不遲。”

“陛下,臣也是這個意思。不如先交給白鷺官探查一番,再派兵抓捕刺客。”素和君也擔心大張旗鼓的抓刺客會引起動蕩。

“平城戒備森嚴,雖說雜胡眾多,可真的想要行刺,卻沒有那麼容易。”

幾天後就是原定迎接赫連定的日子,如今赫連定已經到了統萬城附近,再過幾天就要越過邊界進入魏境,拓跋燾不想出現一點麻煩,所以才想速戰速決對京城“刷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