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幹人死乞白賴的留下來了,結果當晚就瘋了。
賀穆蘭的屋子雖然是整理出來了,但什麼都沒有。
沒有床褥沒有被子沒有桌子沒有廚房沒有鍋碗瓢盆灶台餐具,典型單身漢的住處,光把各處布置的好看有個屁用?
不能住!
“得聯係木匠打個床,還有桌子椅子……”賀穆蘭摸了摸下巴。“睡了這麼多年地上,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得風濕,反正在自家,幹脆把床做出來吧……還有桌椅板凳和榻……”
她自言自語著若幹人聽不懂的話,“這廚娘也要找,不能天天在外麵吃。還有放東西的庫房……”
賀穆蘭越想越頭疼,她發現自己不但缺錢,而且還缺人,不管要做什麼她都沒有條件。
如果說暫時折騰出一間房子來先住著當然是可以的,可是這裏可不是禮賓院也不是軍營,吃飯暫時可以按過不提,若沒有人定時清理,這上茅廁的問題都是個大問題。
總不能她每天自己提著那啥去倒夜香吧?她倒是無所謂,傳出去太丟人。
“現在是年底了,你找什麼人做事都不方便。”若幹人本家也不在這裏,京中隻是一間宅子,可就是這樣,宅子裏也有幾十個下人伺候他哥哥。
一個正常的主家,家裏養著木匠、泥瓦匠、廚娘、針線娘子、灑掃下人、粗使下人、貼身侍從、門丁、馬夫、修剪樹木花草零零總總少不掉,這東陽侯府也實在是太大,就算賀穆蘭隻住主院,也要三四十個人才能維持正常的使用。
若幹人雖然沒管過家,但他畢竟是大家子弟,見識的比賀穆蘭多多了,等他頭頭道道的把一個宅子必須要用上的人一說,賀穆蘭徹底頭疼。
“罷了罷了,我不住了,這宅子你要住先住著吧……”
“別啊!這麼好的宅子怎麼能空著!”若幹人驚慌地拉住賀穆蘭的手,“我幫你找廚娘!我幫你找木匠!你隻要有人能用就行是不是?年底雖然難找,可是還是找的到的!”
“當真?”
賀穆蘭狐疑地問。
“不用太麻煩,你跟我去住禮賓院就是。”
“你沒時間,我現在閑啊!人一人二人三人四還被我丟在家裏,我吩咐他們下午悄悄出來,到時候我帶他們幫你跑跑腿……”
若幹人腆臉笑著,又伸出手。
“就是我出來的急,身上一片布頭都沒帶。需要花費的財帛,還得先找火長支著。”
賀穆蘭正不耐煩弄這些瑣事,有人自告奮勇要幫忙,她也是求之不得,當即從懷中掏出自己的錢袋子,一把丟到若幹人手上。
“不要省著花,若是苦人家,就別壓人家價錢了。”
若幹人“嘿嘿”笑著收回了錢袋,拚命點頭。
想來他雖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出身,但從來也沒有這麼拿過一袋錢分配的。賀穆蘭也不心疼,因為那袋子裏的不是金子,而是赤銅和銀子,若是買個廚娘燒燒飯,這麼多錢是綽綽有餘的。
於是若幹人就這麼在賀穆蘭的宅子裏賴了下來,並且開始積極的置辦廚房的用具和主房裏的臥具等等,他有四個家奴,四個家奴基本什麼都會一點,幫著若幹人來回跑也是方便。
賀穆蘭卻沒有時間跟著他這麼折騰,依舊住在禮賓院裏,準備等過完年再考慮搬進新宅子的事情。
黑山的虎賁新軍和王將軍、她的軍奴等等都要年後才能入京,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賀穆蘭除了每天早上必要的鍛煉以外,還要定期入宮和拓跋、源破羌一起負責檢視新軍的武備、新軍的大營等等,除此之外,偶爾還要應邀和京中諸多兒郎出門打打獵,日子過的很是充實。
她在京中認識的朋友也就那麼幾個,除了素和君和若幹人外,狄葉飛和獨孤諾的消息也沒有斷掉。
崔浩年底事忙,幾乎沒有時間教導狄葉飛,但再也不敢隨便疏忽對待狄葉飛的教育,而是把他托付給了自己的兒子崔元,親自教導。
崔元並沒有出仕,但他是崔家的名士,由他親自教導,狄葉飛瞬間就和十四五歲的崔琳成了同門,這個少年從一開始就對狄葉飛各種看不順眼,私底下的刁難不少,不過由於狄葉飛武藝不錯,基本也沒吃過多少虧。
為了監督他戒掉五石散,狄葉飛住在了崔家子弟才能住的院子裏,分配了兩個男仆和兩個侍女伺候,由於崔浩是高車招撫使,經常要和高車人接觸,帶上狄葉飛也方便。
所以比起前幾個月剛剛入平城,狄葉飛和崔浩每天相處的時間大大增加,崔浩對狄葉飛也越來越親近,想來再過幾個月年前的忙碌過去,崔浩就會真正的將狄葉飛當做自己人了。
賀穆蘭新宅的門聯和門頭“虎威將軍府”的牌匾便是崔浩親自題寫的,由狄葉飛親自送來。
“虎威”是賀穆蘭的將號,“左司馬”是賀穆蘭的官職,崔浩取將號而非官職,那意思自然是他日她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用跟隨她許久的將號比官職名更加合適些。
送喬遷賀禮的狄葉飛和若幹人在花宅相聚,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而之前崔浩為她提的“勇冠三軍”幾個字也給賀穆蘭裱了起來,掛在了主房。
由於平城有不少人家向花木蘭示好,崔浩這個時候送匾和門聯倒沒有太打眼,有些人甚至猜測因為梅園時崔家娘子對賀穆蘭無禮,也許這是崔家送過來的“賠罪”之儀。
一轉眼,幾日之約就過去了,王家的娘子雲娘應邀前來,來的不止是雲娘,還有雲娘的表兄宇文誠。
賀穆蘭家的廚娘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就連主廳裏也是若幹人盡力置辦的一些普通家具,和這豪宅比起來實在是不匹配。
宇文誠護送表妹一到賀穆蘭家就連連搖頭,就連王慕雲似乎也覺得這麼空曠窮酸的擺設和賀穆蘭的名頭不配。
“我就說讓我送些家具過來,我家還有幾張楠木大案,最適合待客,和你這寬敞的主廳也正好相配……”
宇文誠跪坐與案後,有些嫌棄地敲了敲麵前的案幾。
“這是柳木的?柳木太陰,不適合做家具,你怎麼挑這個?”
賀穆蘭身後的若幹人臉一下子就紅了。
他倒不知道這麼多,隻是看這木頭有些年頭,木頭也光滑細膩,而且賣的也不貴,還以為撿了大便宜。
原來還有柳木不適合放在宅子裏的說法……
賀穆蘭見若幹人十分不自在,咳嗽了一聲岔開話題:“我沒那麼講究,能用就行。對了,宇文兄怎麼會和雲娘一起前來?”
“年底了,恰逢我們家給姑姑家送賀禮,遇到我這表妹出府,一問是來花將軍家,我就厚著臉皮跟來了。”
宇文誠嬉笑著,“怎麼,花將軍不歡迎我?”
“哪裏的話。”賀穆蘭看了看空蕩蕩的主廳:“我沒想到你要來,我這真正是‘寒舍’,倒怠慢你們了。”
宇文誠還在這裏和賀穆蘭客套,王慕雲卻是不耐煩地站起身。
“花將軍,我欲和你切磋武藝,不知你家的校場在哪兒?”
她雖快人快語,但作為一個姑娘來說,未免有些過於刻板,宇文誠一聽自己表妹幹巴巴的語氣就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讓她一把抽走。
宇文誠原本想著花木蘭什麼人都沒請,獨獨請了自家的表妹,說不定是對表妹有意,心中正想著若表妹真嫁了花木蘭,這樣的英雄是自己的“妹夫”,想一想都讓人激動,忍不住屁顛屁顛的跟了來,準備在其中牽線搭橋,玉成兩人的好事。
他也不想想,若賀穆蘭真的對王慕雲有意,他這樣的行為不但做不了紅娘,反倒要淪為電燈泡,賀穆蘭哪怕是個男人,也不能大咧咧在人家姑娘表哥的麵前做出什麼親昵的舉動吧?
賀穆蘭沒想到宇文誠是衝著“大舅子”的地位來的,聽到王慕雲所問的問題,反倒好脾氣的也跟著站起身。
“其他地方沒布置好,練武場每天要用倒是布置好了,你跟我來。”
若幹人驕傲地挺了挺胸,他知道賀穆蘭每天清早最少鍛煉一個時辰,便仿照著家裏的小武場把東陽侯府的布置起來了。東陽侯府原來也是武將出身,家中幾個院落都有各自的武場,主院之後便有一處小校場,正好拿來給賀穆蘭鍛煉所用。
幾人跟著賀穆蘭來了院後,隻見刀槍劍戟諸般武器擱在武器架上,地上立著石鎖石樁等物,遠處台子上立著弓箭、箭筒,箭靶掛在牆上,因為小校場不大,這箭靶是一百步距離的,正好夠騎馬溜達一圈。
賀穆蘭沒去過王慕雲家,不過卻聽素和君說過王慕雲的父親因為離經叛道,被家中逐出大宅,帶著宇文家出身的妻子和奴仆等人在平城郊外居住,因為是莊園,家裏宅子也不小,王慕雲的練武場更是極為完善,光各種類型的弓就有數十把。
賀穆蘭的小校場雖然布置的不錯,但顯然是不能看在王慕雲眼裏的。她看了看手邊的武器架,抬手從架子上抽下來一把銀/槍,伸手這麼一抖,抖出一個漂亮的槍/花。
這一抖銀花點點,若沒有個三五年的底子是沒有這麼利落的,若幹人率先給麵子的叫了一聲好,而王慕雲抖了抖槍/杆之後突然一怔,對著槍/頭看了半天,失聲驚道:
“花將軍這裏的長武器,竟全是禦作監所出?!”
她又從武器架上取下幾把長刀並長劍看了看,這下子,臉上終於出現了讚歎的表情。
“這幾把刀用的是鍛鐵,這是高車人的不傳之秘,高車一年也出產不了多少把,等閑一把放在市上賣能買到百匹戰馬,花將軍竟然就這麼放在練武場上做練器?”
所謂煉器,就是和人比試時用的陪練武器,因為消耗比較大,一般用的都是普通刀劍。
這幾箱子武器是賀穆蘭扛來的,若幹人並不知道來曆,陳節則是對一把長刀垂涎欲滴了許久,卻沒敢開口找賀穆蘭要過,此時聽到王慕雲的羨慕之聲,忍不住腸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