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愕然,狄葉飛動容,素和君原本臉色難看,待聽到王慕雲的話,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惡婆娘,你真是自不量力,你就算箭術再精,可知你麵前站著的是什麼人?她開的了三百斤的弓,八石的腰弩一個人就能拉開,射程是一百五十步,曾經一箭射下夏國大將的人頭,你這真是自討沒趣!”
素和君有意打擊她,但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王慕雲第一次露出羞窘之色,上下看了看賀穆蘭,似是不敢相信這樣的身體裏有這般的力氣。
獨孤諾原本情緒低落,一路上不言不語,聽到素和君誇耀賀穆蘭的話,立刻與有榮焉地抬起頭,恨不得拍著花木蘭的背說一聲這是我朋友雲雲。
不過王慕雲卻顯得大度的多,直到素和君大肆嘲笑完了,這才服氣地拱了拱手:“確實是我自不量力了,我還以為我的本事在同齡人裏已經不錯,卻沒想到花將軍竟如此了得。我是拉不開三百斤的弓,也射不了一百五十步的箭的。我欲經常拜訪將軍,以武會友,不知可合適?”
素和君正在好笑,看到她正色請求,表情立刻僵住,那笑聲也一噎,看看花木蘭,再看看王慕雲,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賀穆蘭自來到這個時代,除了趙明以外,再沒有接觸過什麼同性朋友,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對脾胃的,長得又像是前世的大明星林青霞,自然是希望能夠結交。
可她如今是以男子身份行走於世,生怕給王慕雲惹來麻煩,所以微微沉吟了一會兒,這才慎重地對她回答:“我倒是不妨事,隻是你是女子,畢竟多有不便,我怕給你惹麻煩。”
這話說的極為誠懇,半點沒有瞧不起王慕雲的樣子,王慕雲聽了之後露出一個情真意切的笑容,刹那間冰霜融化,如沐春風,她長相原本是偏向嚴肅那種的,一笑起來,立刻有種別樣的明媚。
就連素和君都張口結舌,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她竟然笑了,她竟會笑!”
“你我以武交友,坦坦蕩蕩,有什麼麻煩?最大的麻煩就是太在意會有麻煩,我不在意,你在意嗎?”
賀穆蘭實在喜歡她這直來直去的性子,“你都不在意了,我有什麼在意的?不過我現在住在禮賓館,你進不去。等我日後在平城置了宅子,你再來拜訪比較好。等我宅子買好了,再……”
她看了看素和君,覺得這兩人倒是有些意思,說不定能成為一對歡喜冤家,總比素和君前世妻妾成群,遊戲人間好,便話頭轉了一下,接著說:“……再讓素和君轉告你。”
王慕雲果然和素和君之間有故,聽到賀穆蘭的話,又笑了笑,轉頭看向素和君:“長舌小人,你倒交了個好朋友,難得你不花言巧語的騙人了。你記得回頭告訴我地址。”
“誰是長舌小人!我是白鷺官,不是長舌官!”素和君氣的眉毛都吊了起來,“不要拿小時候的事情一直說,小心我……”
“花將軍,我走了,後會有期。”
王慕雲懶得理素和君,對賀穆蘭點了點頭,走的和來時一樣幹脆,毫不拖泥帶水,就讓其他人猜測兩人有什麼私情都無法再猜下去。
知道王慕雲走了,素和君還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毫無平日裏的自然風度,賀穆蘭斜眼看他:“你這不對啊,和平日的你一點都不像。”
“遇到她,我沒瘋就差不多了!”
素和君翻了個白眼。“你要和她相交,不是吧?”
就連狄葉飛也有些悵然:“我忘了火長也是要成親的年紀了,原來火長喜歡的是這樣的姑娘……”
外冷內熱,倒是和火長一般脾氣。
這原本是該高興的事,隻是他的心中竟隱隱有些難過,像是被什麼堵了。
‘大概像是所有離巢的燕雀一般吧,想飛走,又覺得那好屋子總還是給別人占了,心裏難過。想不到我竟是這樣婆媽的一個人,他們說我肖似女人,一點都不假……’
狄葉飛捏了捏拳。
狄葉飛的猜測讓素和君又一次啞口無言,就連賀穆蘭都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確實喜歡的是這樣的姑娘,不過不是你想的那種……這女孩箭技確實不錯,我若她這般年紀的時候,沒有天生的神力,倒不一定比得過她。”
她一看就是家學淵源,和花木蘭從其父那裏繼承的路子完全不同。花木蘭十六七歲的時候若沒神力,也許真沒她的箭技了得,但現在……
賀穆蘭頓了頓。
無論是花木蘭還是賀穆蘭,在戰場磨練兩年以後,都不會輕易失手了。
因為一失手,說不定就要送掉無數性命。
狄葉飛聽到賀穆蘭的話,不喜反倒更憂,他因為賀穆蘭可能就要成親的念頭把自己堵得半死,再聽到賀穆蘭解釋的話,更覺得自己之前的態度十分可怕,卻又不敢細想是為了什麼,一路上於是越發沉默。
獨孤諾則是看著一個個有紅顏知己的有紅顏知己,有女人愛慕的有女人愛慕,再看看自己,回家後少不得還要掀起一番風暴,頓時腳步更加沉重,走都走不動了。
“花木蘭,能不能把惡婆娘的鞭子給我看看?”素和君突然開口說話,伸手向賀穆蘭要東西。
賀穆蘭莫名其妙的把腰上插著的鞭子遞給素和君,後者接過後摩挲了一陣,這才依依不舍地又還給了賀穆蘭,麵上有些許懷念之色。
“還好你是……若你和我一般,我恐怕想盡辦法也要把這鞭子要來。”
有狄葉飛在,他不好說明,但賀穆蘭也知道,他的意思是還好她是女人。
這鞭子看起來已經是舊物了,至少有十年左右,蛇皮早就磨得圓滑,顏色也不是鐵鏽紅,而隱隱有些暗紅的樣子。
至於為何男人不能拿王慕雲這鞭子,賀穆蘭雖然好奇,卻沒有多問。
反正肯定有一番故事。
狄葉飛看看素和君,又看看賀穆蘭,不知道他們打得什麼啞謎。再看到賀穆蘭腰上插著的鞭子,綠眸更加深沉,隻垂著頭,過了一會兒忽道:“我跟著師父的幼子來的,如今出來這麼久,還是到前麵去比較好,我先行一步。”
賀穆蘭知道他現在身份尷尬,和崔家正是要重歸於好的時候,便沒有阻攔他。
狄葉飛的身影走遠了,素和君才歎出一聲:“他心性不如你豁達,卻勝在堅毅,又能守住本心。看他拒絕幾個女郎的邀請留下來就知道,若他真的去了,我倒要瞧不起他了。隻可惜他比較太敏感了一點,這樣的人若不是變得偏激,就是變得自傲,我真擔心他會辜負你一直輔助的情誼。”
“朋友之間,又有什麼辜負不辜負呢?能看著他青雲直上才是最好。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我不知道木蘭你竟還懂《莊子》。”
“我略聽過一些,沒看過全本。”
“那也很了不起了,許多鮮卑人都不知道這本書。”
許多鮮卑人之一的獨孤諾跪地躺槍,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不住喃喃自語:“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嗎?”
“前麵的獨孤郎君請留步!留步留步!哎呀太好了,你沒走遠!”
一個頂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氣喘籲籲第跑了過來,見到獨孤諾還在,立刻邁大步子一口氣衝到他麵前,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絲帕來。
“我家少爺找不到紙,又被人看的嚴,隻好用這個寫給你了。你看完了要燒掉,不要留著啊。”
那小丫頭說話也是爽利,湊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囑咐了這一句,把那絲帕遞給他。
賀穆蘭和素和君見有女人找他,都是避嫌的後退幾步,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獨孤諾也被弄的一愣一愣的,他不認識這個丫頭,也不知道什麼少爺,拿起絲帕一看,隻見上麵黛色的字跡映在潔白的絲帕上,這帕子上麵沒有繡任何花樣,所以也看不出是誰的私物,倒是聰明的很。
黛色的墨汁肯定是沒有的,這大概是哪家小姐畫眉的青黛,帶出來補妝的,給拿來用了。
獨孤諾隻看了幾句,心中一暖,麵容柔和的和小丫頭說道:“和九郎說一聲,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沒事,若有機會,下次再見。”
那小丫頭被獨孤諾看的臉發紅,胡亂點了點頭,見四周沒人注意,又一次快步跑開。
回去的路上,獨孤諾一路的腳步都是輕快的,再無剛才的頹喪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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