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掌。
“相比之下,他若真是個女人,反倒還沒有什麼。”
“咦?陛下的意思是?”
素和君詫異地看向他。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拓跋燾啼笑皆非:“隻要他能打仗,忠心於大魏,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我能用雜胡,能用漢人,甚至現在連身為敵人的高車人和柔然人都敢用,難道還怕用一個女人嗎?最多不讓其他人知道他的性別就是了。我一國之君,抹平這點事難道抹不平?”
“陛下倒想得開。”
素和君從小做他的伴當,有時候也敢開開玩笑。
“我有什麼看不開的,男人和女人在我看來,無非就是能睡和不能睡的區別。我不能睡他,也不願睡他,他就是女人,在我眼裏和男人也沒什麼區別。”
拓跋燾想想後宮那一群不可理喻的女人腦子就發脹,耳邊似乎還響著青梅竹馬的咆哮。
“哎,若是他身上沒有什麼陰謀,真是隻是個女子就好了。”
“天底下的皇帝,怕是隻有您希望自家將軍是個女人了。”素和君捂著嘴偷笑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可能,猶豫不定了一會兒卻不敢張嘴。
拓跋燾和素和君相處頗久,見他這樣子有什麼不知道的?當場笑著指了指他:“你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陛下,花木蘭從軍之時,正是賀夫人懷孕的時候。”素和君似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去,接著又說:“他綻露頭角,我出發去黑山大營,到他身邊當隨從之時,皇子殿下剛剛出生……”
拓跋燾一怔,看著素和君的臉色有些怪異。
“花家曾是賀賴家的家將,雖然有兩代不曾往來了,但逢年過節,花家堡還是以下人的禮儀給賀賴家送禮,說起賀賴家也依舊以‘舊主’稱呼,賀賴家也承認了他們的附屬關係,所以懷朔花家才一直存在。”
素和君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若是花木蘭並非對大魏包藏禍心,那他數次救駕,為您奮不顧身也就有了理由。您說,花木蘭有沒有可能是賀賴一族為皇子殿下留的人手,從小培養著的?畢竟您目前就這麼一個子嗣,他很可能就是未來的……”
臣子不妄言王家興廢,所以素和君點到即止。
但素和君的意思很明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拓跋燾突然大笑了起來,猛地一拍腿。
“我知道你師傅收你是因為你最敢亂想,卻沒想到你居然敢胡思亂想到這種地步!哪有人培養心腹從孩子還在肚子裏的時就開始的?若真想替自家主子賣命,我死了,晃兒就是板上釘釘的大魏之主,為何要救我?”
拓跋燾笑的狂妄。
“你說,若你是花木蘭那樣萬世難求的猛將,在哪裏出不了頭,還要為賀賴家賣命?這整個大魏,還有比我身份更尊貴的人嗎?他隻要討好了我,忠心於我,賀賴家能拿出比我更多的賞賜不成?你這推斷,實在是站不住腳!”
他天生自負,從小便有“一統”之誌,他從幼年時,看待人才哪怕是敵人,心中都會生出“忍他一時,反正日後都要給我用的”的想法,別人對他越不友好,他心態就擺的越好,因為他篤定日後他們成了他的臣子,他就有的是機會狠狠地打他們的臉,到那時候,豈不是有意思?
所以古弼當年說他“不拘小節、喜歡立於危牆之下,不是成君的氣度”,他一登基了就下了求賢令把他召了過來,現在雖然經常還聽到他的嘮叨,但那時候心中瞧不起他的人如今也正經的把他當做尊敬的君主來對待了,拓跋燾心中說不出的舒坦。
對於蠕蠕和高車也是如此,他討厭柔然人時,就下令所有的人都喊他們“蠕蠕”,讓國人對他們從心裏輕視,這樣就能打消對柔然南侵的恐懼感,激起同仇敵愾之心。
可柔然一歸順,拓跋燾就又下令對歸順的柔然人叫“茹茹”,“茹茹”這話在匈奴話裏有“聰明人”的意思,卻不像是之前罵人像蟲子了。
他心裏覺得這世上再沒有可以讓花木蘭一展長才之人,就覺得素和君的推斷不太準,就算是真的……
“就算他因為什麼而被要挾,真的受製於賀賴氏,隻要效忠於我,還有什麼擺不平的。”拓跋燾想到這個心中大好。
他覺得自己隻要一聲示好,再好言安慰幾句,花木蘭一定是感激涕零到納頭就拜,從此忠心不二、君臣相得、攜手同行。
素和君見自己主子又開始秀優越感了,忍不住心中偷笑。
可再仔細想想,拓跋燾的自負還真自負的有些道理,就算是他,在沒出仕前,若有人問他要效忠魏帝還是未來的太子,他也一定會選擇皇帝的。
那個奶娃娃,連牙都沒長齊呢!
拓跋燾大笑了一會兒,總算是把花木蘭帶來的壓抑一掃而空,恨不得立刻就去見花木蘭,問問他“你要不要把秘密告訴我,我替你擺平,你以後就徹底效忠我”了。
花木蘭有這個把柄在他手裏,他隻要用好了,何愁不多一員忠心耿耿的大將?
禿發破羌那小子不就是這麼效忠的嗎?
拓跋燾笑的舒心,帳外守著的赫連明珠在門口求見,召進來一問,竟是他們剛剛討論的對象派人送了信來。
由於是最近風頭正盛的“虎威將軍”,又得到陛下看重,守衛禦道的侍衛不敢怠慢,命了快馬將信和人都送來了。
宿衛軍和賀穆蘭有些交情,赫連明珠更是對賀穆蘭心思複雜,兩者都願意給她方便,這信倒是比其他奏折進來的還快一些。
蠻古不是信任之人,拓跋燾出於安全考慮沒讓他進帳,隻是讀了讀那封書信。由於賀穆蘭大大的出名便是因為手刃了大檀,而那一戰素和君也有參與,甚至是計策的製訂之人,所以拓跋燾看完信後把它遞給素和君。
“你看,我就說花木蘭是可信任之人吧。”他似乎對自己發掘了一個人才,並且這個人才雖有秘密卻不會妨害大局而得意洋洋。
“你絞盡腦汁抓不到的那個‘先生’,竟被花木蘭無意中發現了。”
素和君也驚訝的很。
若是花木蘭真是他所猜想的那樣,此番即使路過懷朔也不會進去的,畢竟花父花母又不是他的親生父母,那叫花木蘭的女兒說不定都被變為人質了,花家才會幫著掩飾他的身份。
他們都沒想到禦道封禁之事,也就想不到賀穆蘭不是想進懷朔城,而是不得已,不得不進去的。
‘聽這意思,這位白鷺官大人似乎有些不信任花將軍?’
一旁傳達完消息就立在一旁的赫連明珠心中有些詫異,可臉上卻不動聲色,隻豎著耳朵聽著。
素和君被拓跋燾鄙視了,卻第一次心情大好,他笑著說:“是,陛下,看來是微臣錯了。”
然後興奮地捏緊了信函:“陛下,我立刻快馬加班去懷朔,等我調動懷朔兵馬把那客店給包圍了,諒他再神出鬼沒也插翅難逃!”
拓跋燾正準備答應,突然想到自己剛才的念頭,立刻一拍案幾而起。
“走,我們一起去!”
拓跋燾微服私巡脫隊單跑已經是常事,身邊的大臣和宿衛都已經快要麻木了,可是這麼點小事還要勞動這位皇帝親自出馬,幾個剛剛入帳保護拓跋燾的宿衛立刻露出“陛下不是吧你又來”的神情。
拓跋燾是想做就做的性子,一想到和花木蘭幾個月沒見,他見到自己肯定嚇得眼睛珠子都掉下來了,心中就更是大快。
“哈哈哈,這可是劉宋的奸細,怎能姑息對待?我要親自去才放心。來來來,快給我準備馬匹和普通料子的外衫……”
他掃了一眼赫連明珠,眼神中笑意更甚。
“趙明在這裏正好,我有些內急了,騎馬之前先方便一下吧,來伺候我如廁!”
赫連明珠:……
眾宿衛:(內心)陛下,我們是不是該先回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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