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赫連明珠則是在了解自己做不到什麼後果斷撤離,去尋找幫手,哪怕救不了賀穆蘭,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搭在這裏。
到底哪一種更加明智,這便是見仁見智了,可就以此刻的賀穆蘭來說,真是恨不得親花生幾口才好!
從有人開始靠近他之時,她就已經做好拚命的準備了!
花生算不準裏麵的柔然人會不會說鮮卑話,但他知道自己出去打水的時候賀穆蘭是醒著的,此時賀穆蘭一點聲音都沒有,不是在示弱就是已經被製服了,無論是哪一種,花生都知道他的主人現在沒有反抗之力。
他竄進帳中,見到裏麵有這麼多蠕蠕,先是心中一懼,而後看到有人提著刀在往主人身邊走,立刻用鮮卑話大喊了起來:
“主人,有人要殺你!”
他是柔然人的死營奴隸,鮮卑話說完後,又用柔然話大叫了一遍:“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跑到這裏來?”
這些柔然人在鮮卑人的營中,語言不通尚且不說,又餓又渴又累又懼,乍聞熟悉的語言,先就對花生產生了三分好感。
至少能溝通了。
花生還端著盆,覺得自己的樣子很蠢,剛想把盆丟掉上去搏鬥,就見一個柔然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盆,開口喊了起來:【是水!那一定是水不是尿!老子快渴死了,好小子,你把盆放下來,你把那水給我們喝了,我們饒你一條命!】
要喝水?
花生見所有人都望向自己手中的銅盆,心中不由得動了動。
他久在柔然,知道大多數柔然漢子心思魯直,並沒有什麼彎彎繞繞,有什麼所求所想,一般就直接說了,斷不會耍什麼滑頭。
何況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們也沒必要跟自己來什麼計謀,十幾個人,一人一下也能把他給撕了!
花生能在死營活下來,絕不是僅僅靠著能打能殺,他腦子裏一轉,立刻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來:【你們也是柔然人嗎?你們要喝水?】
他這話一出,其他諸人立刻露出喜意:【你也是柔然人?是,我們渴死了,你們把那盆水給我們喝了可好?】
‘早知道裏麵有這些惡人,我就在水裏下毒了!’
花生心裏惡狠狠地想著,卻連連點頭:【你們別傷害我,我也是柔然人,我是奴隸,被鮮卑人抓來做苦役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水盆放到地上,扯開衣襟給他們看。
胸口一個環形的烙印,正是柔然人給奴隸打的標記。
花生當年被烙這印記的時候還小,疼的幾乎死了過去,之後更是燒了好多天,全靠他的母親照顧才活了過來。
是以他對小時候的記憶極為模糊了,隻有這個烙印烙上去的疼痛,似乎還一直存留在腦子裏。
平日裏他從不把衣襟敞開,此時為了麻痹敵人,不得不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賀穆蘭隻聽得身邊的腳步聲突然微微頓了頓,然後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去了,那腳步越走越快,後來更是大喊了一聲什麼,最後隻聽得一群人喝水的“刺溜刺溜”聲,心中忍不住感慨萬千。
原來不給俘虜吃喝,就是為了削弱他們的體力,讓他們無法鬧事,逃出去也餓的走不了多少路。
此時他們明明知道在耽擱一定沒有好下場,可是腹中餓的難受,吃了食物後更渴了,為了滿足人類最基本的需求,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還好她是要花生去給她打盆涼水擦擦身,若是他空著手回來,這時候怕是已經和先前那幾人一般慘遭毒手了吧?
可恨!
賀穆蘭咬緊牙關。
她竟似個廢人一般什麼用處都沒有,還要靠自己的部下想法子活命!
花生見這些人如同野狗一般用手拘在盆裏喝水,沒一會兒那盆水就被他們大喝特喝了起來,忍不住悄悄看了賀穆蘭一眼。
賀穆蘭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頭扭向背對著他們的位置,可一隻手卻藏在被單裏,不知道在做什麼。
花生貼身伺候賀穆蘭已久,知道她這個樣子絕不是睡熟了,而是悄悄做著防備,心中立刻一鬆,用柔然話繼續說道:
【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麼?這個人以前是員猛將,可現在也離死不遠了,你們是俘虜吧?這個時候應該逃走才對啊!】
【我就說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吧!殺了!】
一個柔然人喝了幾口水後站了起來,拍了拍花生的肩膀:【謝謝你提醒我們,要不然,和我們一起逃?】
這些柔然人都是自由的牧民,平時都是看不起奴隸的,邀請他一起走也不是為了好心,而是料想這個奴隸被抓來的早,說不定知道魏軍的動向,想“請”了一起出去,好做個引路人。
事實上花生來了也沒幾天,這還是柔然人之前留下的營帳,哪裏知道什麼?他知道這種局麵,他便是不想走也要被帶著走的,索性拚上一把,看了一眼賀穆蘭然後說道:
【你們不知道,我被這個人折磨的狠了,早就想走了。不過這裏戒備森嚴,根本跑不掉的。你們逃出來,鮮卑人一定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的搜,遲早要搜到這裏來,不如……】
他看著一群聽他廢話的男人,【我住的雜役帳裏都是柔然人,要不然跟著我去我住的地方,先裝成奴隸混過幾天,等到了其他地方,你們在想法子逃吧!】
花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吃住都和賀穆蘭在一起,哪裏住了什麼雜役帳?
隻不過是拖延時間,再伺機把他們調離賀穆蘭身邊罷了。
他語氣誠懇,幾個柔然人聽說還有活命的機會,立刻兩眼放光,拉著他就要走,一刻都不想耽誤了。
其他幾人也差不多如此,幾乎都要把還躺在那裏的活死人賀穆蘭給忘了。
隻有被他們稱呼為“烏逯大哥”的中年男人微微蹙了蹙眉,找先前去殺賀穆蘭的漢子要過餐刀,遞給花生。
【我們柔然人有仇報仇,他既然折磨過你,你去殺了他,我們再走。】
他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花生後背已經濕了一片,臉上卻是神色如常,伸手退掉了餐刀。
【不要。】
【什麼?】
【你小子果然是不老實!】
【鮮卑人和我們一樣的,主人死了,所有奴隸都要殉葬。你們還要我幫忙遮掩,若是他死了,我立刻就要被拖出雜役帳活生生燒死了。】花生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幫你們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你們卻要害死我,我不幹。我若死了,你們在雜役帳裏沒有熟人,立刻就要被人檢舉出來,或是活生生餓死渴死。】
他知道這些人應該是餓怕了渴怕了,所以故意說出他們最害怕的事情。
【烏逯,別磨蹭了,鮮卑人太多,一會兒就都來了!】
幾個柔然人求生之心隨著腹中有物也越發強烈起來。
【現在先走才是正理!】
那叫烏逯的人再怎麼將信將疑也抵不過這麼多人期盼的眼光,抓著餐刀猶豫了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點頭說道:【我們走!】
一群人,瞬間就跟花生離開了王帳,隻留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賀穆蘭,默默地將匕首□□腰間的繃帶裏,眼中濕潤一片。
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花生一定不會害她,定是想法子把人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