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拓跋燾的煩惱(2 / 3)

隻這一點,就已經高出赫連昌許多。大夏宮中曾經有一位廚子因為做菜的時候肉放的少了點,就被赫連昌認為是怠慢,給活生生削掉了鼻子。

他在上完朝後,就要再更換騎裝去騎馬練箭,一直練到中午,便在安昌殿用午膳順便處理政事。有時候大臣來的早,還沒吃飯,拓跋燾就高興地邀請他們一起同食,邊吃飯邊談事,然後被旁邊的諫臣們各種規勸,說是沒有皇帝的威儀,拓跋燾就一邊聽著他們的諫言,一邊拿這些諫言下飯。

政事一般處理到下午結束,到了傍晚,他要去陪自己的“保母”竇太後用膳,像是對待親生母親那樣聊聊一天做了什麼,像個小孩子一樣埋怨後宮裏那些女人又怎麼給他添亂了。

因為赫連明珠表現出聽不懂鮮卑語的樣子,所以拓跋燾有時候埋怨這些事情也不避著他,當然,也不避著從小陪同他的宮人。

竇太後是一個長相非常溫柔的婦人,但沒有人會小試她。

她的腰間佩戴的不是後印,也不是珠玉,而是京中禁衛的虎符。

拓跋燾數次禦駕親征,京中兄弟宗室甚多,卻沒有誰敢發動叛變。他禦駕親征夏國,大皇子拓跋晃也是交給了竇太後照顧,便是因為竇太後握有調動禁衛的虎符,隨時可以派遣三萬甲兵。

但她的氣質和言談都像是那種,就算你把虎符給了她,她也就會當成個普通玉佩那樣配在腰間,不會隨便動用的人。就連赫連明珠,在陪著拓跋燾去了東苑竇太後的住處幾次後,都喜歡上了這個靜謐安寧的地方。

到了晚上,拓跋燾就按照鮮卑大族的勢力去了後宮。平城的宮殿很小,還沒大夏宮的一半大,而拓跋燾十五歲登基,這四五年來後宮的女人陸陸續續進的太多,多到都住不下了。

鮮卑人早婚,而且一到成人,舅家、自家都要慶祝成人,貴族大多就是送女人,或者嫁出自己族中的女兒,以留下血脈。

可進來的女人地位身份都差不多,弄到主殿都住不下這麼多“夫人”,那也隻能一個主殿裏分左右,住著兩位甚至三四位嬪妃。

這讓赫連明珠更不想暴露身份了,拓跋燾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是魏國顯貴之後,宮女、平民出身的嬪妃一個都沒有,拓跋燾也沒機會寵幸這樣的女人,每天後宮裏那麼多女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出身又都差不多,吵得讓人頭都大。

在這樣的後宮裏,拓跋燾那麼多年沒有兒子是正常的。趙倪曾在她麵前開過玩笑,說皇帝晚上起床如個廁,隔壁住著的妃子都能聽到夜壺裏進了水的聲音。哪個女人懷了孕,她自己還沒發現,就已經沒了。

賀夫人能安全的把拓跋晃生下來,皇子還無病無災,簡直真的就和拓跋燾自己所說的,“乃天賜於我”了。

赫連明珠有時候想想,她比拓跋燾的這些女人過的快活多了。至少趙倪分給她睡的地方雖然不大,但獨門獨院,又有粗使的宦官伺候,根本不用和別人一個屋子。

她在大夏宮裏的日子,更是快活的像是做夢似的。

每天周而複始的陪著拓跋燾過著這樣的日子,赫連明珠都快漸漸忘了自己也曾是一座皇宮裏的主子,有著成群的宮人伺候。

“你說,我這個兒子怎麼一點都不像我?”拓跋燾用鮮卑話對著她說,“膽子看著不大啊!性格也太安穩了點。我阿母說我小時候皮的要命……”

他說的阿母是生母,在他立為太子的時候被賜死了。

赫連明珠眨了眨眼睛,用匈奴話說道:“皇子是尿了嗎?”

拓跋燾就是仗著她聽不懂才絮叨,搖搖頭。

“他哪裏敢尿我!你說這孩子是不是精怪,他從來不在我身上尿,也不敢在我麵前大哭……”

拓跋燾見繈褓裏的拓跋晃張開嘴對他吐出個泡泡,瞪大了眼睛。

“你在笑話你阿爺嗎?”

赫連明珠覺得拓跋燾也挺可愛的,尤其在帶孩子的時候。

可惜可愛了沒一會兒,賀夫人就找上門來要孩子了。

也許是拓跋燾心中隱隱已經知道了賀夫人未來的命運,他對這位賀賴家出身的女人十分照顧。不但小皇子可以給她自己養,甚至還準她住在竇太後的宮裏,不必和獨孤夫人分享一座宮殿。

宮中人人都知道這位夫人隻要等皇子一立為太子就要死的,在對她特別尊敬的同時,也對她特別同情,這讓她變得越來越沉靜,每日每夜都和孩子不分開,就算拓跋燾命人把孩子抱去相處一會兒,隻要時間久了,她也會找過來。

赫連明珠覺得拓跋鮮卑這種規矩十分殘酷,而拓跋燾後宮這麼多年沒有女主人,也和鮮卑傳統中的“手鑄金人”規矩有關。至今還沒一個宮中的後妃能在春夏相交的“彌節”上獨自鑄造出一個金人。

如果他有了皇後治理後宮,後宮的子嗣就沒有那麼艱難。竇太後畢竟不是真的太後,插手後宮太過,就會引起鮮卑貴族們的反彈。

拓跋燾讓赫連明珠把拓跋晃抱出去交給賀夫人。她如今在拓跋燾麵前也算是小紅人,又是趙倪的“義子”,拓跋燾也樂於安撫昔日東宮的心腹,趙倪不在時,有些趙倪做的事情,便讓她做了。

赫連明珠小心翼翼地捧著拓跋晃,低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這個小嬰兒在看見自己後睜大了眼睛,甚至把拳頭抵在了自己的嘴邊,“啊”了一聲。

拓跋燾還說他膽子小……

這瞪眼瞪得不是挺歡的嗎?

赫連明珠抱著這軟軟的小東西,她有抱過自己的侄兒和弟弟妹妹,所以抱的有模有樣,引來了賀夫人的側目。

賀夫人長的不像是鮮卑女人,倒像是個漢人,這也大概是吸引拓跋燾經常寵幸的原因。她輕聲地呼喚著拓跋晃的乳名“光兒”,從赫連明珠懷裏接過孩子。

赫連明珠發現這個女人正在一點一點的瘦下去,忍不住開口用匈奴話說道:“夫人又瘦了呢。我們匈奴的小孩子生了病,隻要一喝親母的奶就好了,你要這麼瘦下去,大皇子就要一直喝奶娘的奶,真生病了都沒阿母的奶可以喝啊。”

賀夫人詫異地抬眼看了她一眼,赫連明珠立刻低下頭去,心中暗暗後悔自己多嘴。

過了一會兒,這位長相秀麗的夫人發自內心的微笑了起來,用匈奴話道了句謝,抱著自己的孩子,在左右宮人的簇擁下回東苑去了。

赫連明珠一直到看不見賀夫人的背影才入了安昌殿,發現拓跋燾已經在看奏章了,他一邊看,一邊隨口吩咐身邊的舍人去召集幾位大臣過來議事,赫連明珠在殿角找個地方站好,呆呆的出神。

沒過一會兒,幾位大臣來了,赫連明珠等所有宮人在趙倪的指揮下退出了大殿,在殿外聽候差遣。

赫連明珠站了一天,尋了個能聽得到叫喚別人又看不到她的地方坐下,尋思著拓跋燾什麼時候才去黑山,她好去找自己的心上人。

“原來你在這裏……”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從她頭頂傳來。

赫連明珠抬起頭,見又是皇帝身邊的那個舍人鄭宗找來,眨巴眨巴眼睛,低下了頭去,沒有理他。

這人經常莫名其妙在她麵前自言自語,反正她現在是聽不懂鮮卑話的匈奴宦官,隻能裝傻到底。

“我今天看到賀夫人了,總感覺不太好。你看到她了沒有?總感覺像是一朵花慢慢凋零的樣子。我們的陛下為什麼不肯哄哄她呢,哪怕哄哄,也不會讓她變得這麼幽怨。”

年輕又清瘦的舍人也跪坐在屋簷下,呆呆的望著赫連明珠的臉出神。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女人?”

赫連明珠捏緊了拳頭,兀自歪著頭看他。

“尤其是側頭看人的樣子,實在太美妙了。即使知道你是個閹人,我的心也經常砰砰跳。”

這下變成鄭宗低下頭去。

“哎呀,難怪說男人被去了勢,長得就越發陰柔像個女人了。你應該去勢的比較早吧,所以連皮膚和聲音都還像小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