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幹人喜滋滋地繼續說:“一定是我聰敏過人……”
“因為他和你一般,也是吐奚家貴妾之子,上麵有兩個優秀的兄弟,從小便被打壓,最後兩個兄長死於內鬥,他才漸漸顯露出才能來。”
若幹狼頭連門都不敲就進了若幹人的屋子,拿起一個胡瓜便啃:“你莫覺得你有什麼天賦異稟,你兩遭遇相似,他自然一開始便天然對你有了幾分好感。”
“死於內鬥?”若幹人眨了眨眼,完全不能理解這什麼意思:“他們內鬥,家裏阿爺沒揍死他們?”
“你以為每個人家都如我們阿爺這麼看重子嗣?吐奚是大族,家中可用的子弟也不知道有多少,鬥的厲害也是正常。”若幹狼頭翻了翻白眼,“不過能被這位大人看重,你還是有些本事的,這樣也好,大兄也不必日日擔心你的生死擔心的睡不著覺了。”
“大兄睡得好的很!我晚上還給他看帳呢!”若幹人立刻反駁,然後怔了怔。“現在不能給他看帳了……”
古弼是朝中重臣,屬於打仗就去當將軍帶兵,沒仗就在朝中理事的那種。而若幹虎頭卻是黑山大營的副將,輕易不得離開黑山。
他去當了“侍官”,雖然品級太低,不過卻是上流的雜官,以後要再去黑山,除非大魏和蠕蠕全麵交戰了。
“你大兄還缺你看帳?晚上都不敢睡嚴實了!”若幹狼頭嘲笑他。“古大人經常隨侍陛下身邊,你阿兄我是獵郎,也是經常隨侍陛下的,以後我們見麵的機會就多了。怎麼,你那麼喜歡給人守夜?不如也來給我守守……”
“天啊!我居然忘了這個!”若幹人露出一個驚悚的表情,“天啊!我要去問問古使君,我能不能不去了,跟在你身邊,我還能有命嗎!”
“哈哈,陛下都已經詢問過大哥了,大哥就是看有聰明過人的我在這裏照顧你,才那麼放心的同意的。”
“大哥坑我!”
若幹人對天長嘯。
賀穆蘭到現在也不明白若幹人為何視若幹狼頭如洪水猛獸,有一次好奇地問了回,若幹人臉色古怪地說:“他從小人前和人後就不一樣,在人前時,性格特別溫和,人後就特別陰險。小時候,他幹的壞事,就推說是我做的,因為他一直表現的特別乖,就算我再怎麼解釋,也沒人相信是他做的……”
賀穆蘭想起自己小時候老是讓哥哥背黑鍋,這麼一想,他哥哥豈不是也在背後罵她“陰險”過?
“還有,我到軍中來的時候,我阿爺原本給我準備多一些的家奴,結果他和阿爺去信,說我家奴要太多,在軍中自然就得不到曆練,到時候不上不下,反倒惹人笑話……我原本從人一到人五人六都有的,後來就剩人一到人四了……”
“他肯定是覺得自己去當宿衛,一個家奴都沒帶,就嫉妒我,哼!”
“人五?人六?”
這都什麼名字!
“那你大哥的家奴叫什麼?”
“虎大虎二虎三……到虎十八。十八啊!十八個家奴!”
“嗬嗬……你們家兄弟幾個真會起名字……”
“我家裏所有人名字都是我阿爺取的,包括家奴……”
“……你有姐妹沒有?”
賀穆蘭想起若幹人還有個姐姐,後來嫁給了拓跋燾來著,所以若幹人才說當上太守不是憑才幹,而是裙帶關係。
“怎麼,你想求親?”若幹人感興趣地湊過臉,“我阿姊長得可漂亮了,而且性格絕不柔弱,我阿爺說便是當個夫人什麼的也是夠了!”
“我哪裏敢高攀,隻不過好奇她的名字。”
女孩子啊,應該不會亂起名字吧?
“哦,我阿姊啊……她叫若幹貓兒。”
賀穆蘭淚流滿麵。
然後更加森森的為這位“未來夫人”的女侍們感到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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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穆蘭一行人在朔州待了半月,六天前,太常崔浩就帶著鴻臚寺官員等人打著拓跋燾的儀仗離開了朔州,繼續前往黑山大營掩人耳目。
羽林軍中受傷的將士隻要還能騎得馬的,都打扮成毫無受傷的樣子,跟著崔浩等人離開了朔州。帶隊的是拓跋仁,他也是拓跋燾的堂兄弟,身材很像拓跋燾,穿了他的鎧甲,打著他的王旗,就這麼一路帶著羽林軍和鎮戍軍數萬出發,為拓跋燾做替身。
自賀穆蘭在拓跋燾麵前因為“喂馬”而被記住,庫莫提也不瞞她什麼事情,拓跋仁出發之後,他便告訴賀穆蘭他們很快就要前往長安,之所以還留著,是因為要等拓跋仁走的再遠點,然後打著沃野和朔州等地救援將軍的旗號離開朔州。
賀穆蘭一聽又要急行軍了,在這幾日內就做好了一切準備,等到崔浩等“高車使”走後的第六天清早,趁著天還蒙蒙亮,三萬多輕騎帶著足夠二十日所用的輜重和糧草,急速前往長安。
他們會在沃野再補給一次,更換替馬,仍舊從君子津渡過黃河西進。
王駕親征,即使沒打出旗號,也非同小可。拓跋燾慣用騎兵,親自指揮,毫無差錯,很快就到了統萬城附近不遠的魏國大營。
皇帝親至,這裏的統帥長孫翰嚇了一跳,連忙帶著常山王拓跋素前來迎駕,待聽到魏帝在朔州附近的遭遇時,這位曆經三朝的司徒露出又驚又愁的表情來:“赫連定逃走的那兩萬兵馬竟是去了我大魏嗎?”
“何止去了,還彙合了兩萬多的蠕蠕。步堆抓了不少赫連定身邊的精兵回來,審訊後說是統萬城來的旨意,有密使早已聯絡好蠕蠕,所以兩方相約在朔州會師……”拓跋燾露出憤意,質問長孫翰:“周幾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負責防禦退路的嗎?這等疏忽,按律該斬!”
周幾是漢將,善用漢兵,守城和攻城都十分厲害,因為曾經多次擊退過宋國的襲擊,也跟隨先帝拓跋嗣進取中原,甚至攻克過許昌和汝陽,所以被封為了“宋兵將軍”。
花木蘭的父親會退役,就是當年曾被調到周幾的部隊裏做過百夫長,他在周幾軍中識得一些漢字,腿也是攻宋的時候得的毛病。
因為有這麼一點香火情,跟在庫莫提身邊的賀穆蘭格外注意聽著長孫翰的回答。
“陛下,不用您斬了……”長孫翰聽到拓跋燾的話,麵色更苦了。“我也是不久前得到的消息,周將軍行軍過程中突然得了腸癰,高熱不退,赫連定趁機繞道逃走,留下弟弟赫連渭冒了身份不停騷擾。”
腸癰,便是闌尾炎。
賀穆蘭擰了擰眉,急性闌尾炎引起的穿孔,在這個世界幾乎就是一個死。
“周將軍一病,群龍無首,這裏畢竟是夏國,他們道路熟悉,又有佯兵不停騷擾,誰也沒發現赫連定跑了。等發現的時候,周將軍已經病逝了……”
“什麼?”
饒是拓跋燾心中已經有了些預感,也沒想到周幾死於疾病。
“那周幾的部隊現在如何?有誰指揮?”
“正在長安鎮守的司空奚斤、以及在統萬外負責護送攻城工具的南陽王都要這支部隊,說是人手不夠,可退路又不能沒人看守,否則輜重補給便會生出問題。陛下,您來的正是及時的時候……”
這位年過五旬的老將納頭便拜:
“還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