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單卓將拳頭捏的噶紮噶紮響。
賀穆蘭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安撫性的在他緊張的拳頭上拍了拍。
聽到這兒,丘林豹突似乎已經神遊太虛。但他的眼睛餘光卻沒有離開過花木蘭,當他看到賀穆蘭對阿單卓親昵的動作時,他的眼神黯了一黯。
“我能怎麼辦呢?我是無權無勢的一個婦人,我除了讓他逃,想不到一點辦法。”
“我當初剛嫁過來不久,丈夫就離家去打仗了,說是有個小叔照顧我,其實我照顧他還多一些。後來,我夫君死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要多麼辛苦才能養大孩子,這其中的艱辛,外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我辛辛苦苦把他養到成年,還沒有看到他開枝散葉,就又要把他送上戰場……”女配妞逆襲吧
她看著賀穆蘭,開口問她:“你應該是能夠了解我的吧?聽說您正是不想自己的家人去戰場送死,所以才以身相替,去從軍的。我並沒有你那樣的勇氣,就算我有那樣的勇氣,我也沒法子替我兒子上戰場,我根本就不像個男人……”
“王姨,你這話說的就有些過……”阿單卓像是難以忍受一般的低嚷出聲。
“她說的沒錯。”賀穆蘭拉住了他,“我確實長得很像個男人,但我並沒有你想象的有勇氣。我也很怕死,一想到我死後家中阿爺阿母和弟弟的悔恨,就根本不敢在戰場中有一絲懈怠……”
賀穆蘭想了想,點頭道:“是的,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擔憂和害怕,可是讓這孩子逃走的決定隻是逃避。你將會活在另一種擔驚受怕中,也把你的兒子永遠困在了某種牢獄裏,沒有刑滿之日。”
“在那時,我每天都做噩夢,一下子是我丈夫的屍首被一堆人送了回來,無數人請我‘保重’,一下子是我怎麼也等不到我兒子回來,甚至連屍首都沒有。”
王氏一想到那段日子,手依舊還會痙攣。那是她接到軍貼以後留下的後遺症,至今還無法被安撫。
“可是我沒想到,他們會做的那麼徹底。軍府的人搜了我說的那座山,沒有找到我的兒子,也沒找到任何他遇難的痕跡。他們起了疑心……”
“可我是丘林莫震的妻子,他們起了疑心,也不能對我做什麼。可是他們走訪了小市鄉所有的軍戶人家,記住了每一戶軍戶家的男丁,他讓他們每戶都必須出一個壯丁去從軍,無論這家裏是不是已經有人從過軍了。”
“軍府說,鮮卑人的規矩,一個部落裏如果出現了逃兵,那同部落就必須連坐。如今已經不是部落的時候了,可軍府的規矩不能改。這裏少了一個人,其他人家就要加倍補上。”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我一下子成了鄉裏的罪人,每個人路過我家門口時,都會啐我幾口。沒有人肯賣我東西,也沒有人幫我種田。後來,因為我家的人都‘死絕了’,軍戶的身份也沒有了,田地牲畜都被收了回去,有人趁夜晚往我家門前潑糞,丟爆竹,我整夜整夜不能入眠,豹兒偶爾偷偷回來看我也怕被人發現,我索性收拾了東西,住到了我夫君的墳邊。”
“他當年以大將軍之禮下葬,沒有人會到這邊來報複。”
“花將軍,你問我鄉人們為什麼這麼恨我……”
她感覺自己的腳下仿佛踩著的是虛空,毫無立足的地方。她隻要一想到他們的屍體會躺在無人得知的地方,那種比當初看到丈夫屍身更可怕的恐怖和疲憊,就會使她僵直起來。
她確實後悔了,卻沒有回頭的路走。
“因為我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