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心中一喜。
啊哈哈哈,就是要得罪人啊!
就是要弄到打起來啊!
賀穆蘭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擺出過這麼賤的表情:“我家少爺說要最好的,就是最好的!你敞開門做生意,難不成還把客人往外趕不成?罪官賤籍不是有錢就可以見到嗎!”
花姨罵的好!
阿單卓心中雀躍。
快打起來吧!痛痛快快打起來,打完了事好回客店去!
“您難不成是來鬧……”莫母拿著金葉子正準備擲回去喊人打他們出去,不經意的用餘光掃了一眼手中的葉子,一下子愣住。
“沒錯,我們就是來鬧……”
阿單卓得意洋洋的將手扶在腰間的重劍上。
“罷了,公子既然想見我們家月娘,那是給我們臉麵。”莫母突然變得痛快起來。“幾位請跟著侍者去雅間稍等,我這就去把月娘請來。”
咦?
請人?
都已經準備大打一場的阿單卓傻乎乎的看著莫母,像是她突然說的不是人話似的。
而賀穆蘭比阿單卓還要吃驚,難不成這月娘本來就隻需要二兩金子,先前隻不過詐他們,想要他們多掏錢出來?
這這這……這也太狡猾了吧?
阿單卓張嘴想要再說兩句,莫母卻像是擔心阿單卓會變卦似的,一說完話就扭身親自往二樓而去。
阿單卓還想再上前幾步再說些什麼,幾個侍者迎上前來,請他們往另一邊走。
來吵架的,結果卻弄成皆大歡喜。
這是多麼苦逼的一種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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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裝飾的雅致大方的房間裏,一身紅衣罩體的秀美女子,蹙著眉頭看著麵前的兩隻呆頭鵝。
是的,無論是穿著黑裘的黑麵少年,還是穿著半舊裘衣的瘦長漢子,通通都散發出一股“讓我先想一想不要來打攪我”的氣息。
這讓月娘心中有些羞惱。
她原本和東平一望族的郎君聊得正好,卻被莫母想盡法子叫了出來,二話不說就給帶到了這間,還被反複叮囑不可得罪兩位貴客。
她是罪官賤籍,不可挑剔客人。對她來說,贖身也是無望,隻能想盡法子往上爬,若能得一權貴之人護庇,也就不必過這迎來送往的日子。
那郎君她想盡法子才讓他對自己有些興趣,原想著莫母不敢得罪的一定是什麼“貴人”,所以雖然有些遺憾,也沒有太過難過,卻沒想……
這兩人,怎麼看也不像是“貴人”的。
一個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長得猶如地裏刨食的老農,又似鐵匠鋪打鐵的力士,雖穿著一身名貴的裘衣,怎麼看怎麼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
一個是個年約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渾身氣勢倒不像下人,卻是一副下人做派。可說是下人吧,哪有主家叫了娼伶來“渡夜”,卻有個下人陪同的?
這兩個主子不像主子,奴仆不像奴仆的,居然好像還很嫌棄她!
她都已經特意仔細裝扮一番再進來的,可即使她這般明豔動人,這兩人也均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這位郎君……”月娘被激起了脾氣,“是不是覺得奴婢蒲柳之姿,入不得閣下之眼,所以您才這般長籲短歎?”
“什麼短歎?”阿單卓和賀穆蘭已經被這樣的局麵弄的六神無主,都在打算是不是該掀桌子嫌棄這月娘不好看,鬧事一番比較好。
隻是這樣似乎有些太缺德了,說不定以後這罪官賤籍的生意都沒法子做了。
可不這麼幹吧,難道真要在這裏過夜?
阿單卓被月娘的問話打斷了思緒,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
從耳根子一直紅到了腳趾頭。
他一直以為狄葉飛狄將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尤其是“狄姬夫人”的扮相,那真叫一個“絕代佳人”,看的阿單卓都不敢抬頭。
可正因為他知道狄葉飛是個男人,所以雖然他長得雌雄莫辨,豔光四射,阿單卓心裏還是覺得怪怪的。不要說對他產生什麼綺麗的想法,就算見到,也隻能生出“哎呀花姨的朋友都好怪啊”這樣的想法。
可是這位“月娘”,是個不折不扣的妖嬈美人。也許知道阿單卓是鮮卑人,她特意穿的是窄裙,脖頸修長,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這腰,應該一掐就斷了吧?’
阿單卓無意識的動了動手指。
‘她大腿還沒我胳膊粗吧?’
第一次見到這種女人的阿單卓分外的麵紅耳赤,口幹舌燥,連心跳都比平日裏多跳了幾跳去。
賀穆蘭也是晃過神來才發現這姑娘真是漂亮。
古代的化妝術十分駭人,嘴唇點成奇怪的形狀那是常有的事,這姑娘嘴唇微厚,索性沒有畫唇,眉毛也隻勾勒了幾筆,卻描畫出一副含笑含俏的麵容,紅唇半張間,連賀穆蘭這個女人的心都蕩漾了一下。
像這樣滿身風塵妖魅的女人,想在外麵生存,怕是不容易吧?
賀穆蘭一下子就想偏了。
月娘見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在正眼看過她後臉色有了變化,心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那小的,臉色紅到這種地步……
難不成還是個童子?
想到這個,她捧起案上的水酒,一雙潔白瑩潤的手托著碧綠的酒杯湊到了阿單卓的身邊來,娥眉淡掃,柔聲道:“這位郎君怎麼臉紅的這般厲害?這屋子裏點了不少火盆,你穿著這裘衣,不熱麼?”
她不說阿單卓還沒發現,一說身上的燥熱更加厲害了。這雅室內用無煙的銀絲炭點著火盆,裏麵實在是暖和的很,熏得人昏昏欲睡。
阿單卓還穿著出門穿的那件裘衣,這時候後背已經汗如雨下,但他和賀穆蘭心中有事,沒有顧忌到這個,此時阿單卓頓時將心頭和身上的燥熱找到了理由,接過酒仰頭喝下,然後連忙三兩下將身上名貴的貂皮裘衣褪下來,搭到月娘的肩頭。
“這裏確實熱的很,我見你衣服穿的太少,身上不冷嗎?”阿單卓掃了一眼月娘的胸,被那明晃晃的的白嚇了一跳,“你就穿我的裘衣吧,我的衣服剛脫下來,暖和。”
月娘摸了摸身上的裘衣,心中複雜。黑貂皮得來不易,這少爺就這麼輕易的搭在她的肩頭為她禦寒,這件裘衣要折換成銀錢,怕是她要每日不休的陪上一個多月的客人才能換得,雖不說價值千金,一兩百金還是要的。
難怪姐妹們都說遇到一個良人,勝得辛苦幾年。
她頓時感激的攏了攏身上寬大的裘衣,笑著說道:“郎君竟將這裘衣送我禦寒,真是大方的很,奴婢感激不盡。”
她風情萬種地施了一禮。
賀穆蘭意外地挑了挑眉。
阿單卓這小子不會在美女麵前意誌力這麼薄弱吧?糖衣炮彈還沒有開呢,就借花獻佛把若幹人的衣服送出去了?
誰料阿單卓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爽快地說道:“莫要客氣,我是看你來招待我們來的急,連衣服都沒穿好……
“等我們走的時候,你記得把衣服還我就好。”
來的急。
衣服都沒穿好。
記得把衣服還我就好……
咯嘎嘎嘎嘎嘎。
月娘粉麵微青,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
剛剛還以為阿單卓其實是個天生情重的賀穆蘭,在聽到阿單卓的回應後差點沒笑破肚皮。無奈她扮演的是下人,不可如此放肆,所以隻能抿著嘴咬著唇,竭力忍住發出聲音。
月娘一時間下不了台,頓時覺得這肩膀上的衣服既不溫暖,也不貴重,直像一座大山一般,要將她一直壓到那地底下去。
不過她迎來送往慣了,這點城府還是有的,暗惱是暗惱,用指甲掐一掐自己的掌心後又回複了平日裏的笑臉:“能得郎君憐愛,已經是奴婢的福氣,哪敢肖想郎君的東西。”
她是當阿單卓故意裝傻,不願賜她東西了。
“咦,你肖想了我的東西嗎?”阿單卓納悶地看了一眼已經麵容扭曲起來的賀穆蘭,突然恍然大悟:“哦,你說那片金葉子啊!那不是你的……咳咳嗎?有什麼肖想不肖想的……”
“噗!”
賀穆蘭實在是忍不住了。
月娘饒是在風塵中打滾了許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的人,她自己是個聰明人,也就不願意相信別人是個傻子……
可現在一看,果真是個傻子沒錯!
她向已經脫了裘衣的阿單卓看去,他裏麵穿著一件新的錦緞夾襖,□穿著鮮卑人常穿的褲褶,腰間配一條劍帶,劍環上扣著一把重劍。
先前他穿著寬大的裘衣所以月娘沒發覺,此時見這黑麵少年雖然穿著夾襖,可臂上和胸口的肌肉結實,直欲爆出,腰上又配著劍……
月娘心中七上八下,卻不是激動的,而是嚇的:
“這位小郎君,是不是練過武?”
阿單卓見月娘看他,男子漢的滿足感瞬間爆棚,當下把手臂一舉,自得道:“我鮮卑男兒,哪還有不習武的?我從五歲開始練武,至今已經十幾載,等閑幾個男人近不得我身。”
從小習武。
肌肉虯結。
可能還是童男。
這幾個因素被她猛的聯想起來,頓時花容失色,直欲逃走。這少年原本就體型魁梧,童男一定粗魯,他居然還是個習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