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掃榻相迎(2 / 3)

賀穆蘭原以為方震會接下大珠,誰料方震將手一推,又把珠子推了回去。

“莫說標下原本就屬太守府管轄,就算標下並非太守府之人,為了自己的前程也是要花些功夫的。既然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奔波,標下怎麼還敢拿將軍的東西……”

方震語氣嚴肅:“花將軍放心,此事標下一定辦好。平陸不是善地,標下也早就不想待了,苦於一直沒更好的門路往上走,又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花將軍送我一場前程,我不會讓兩位大人失望的。”

若說賀穆蘭之前隻是覺得方震是個“聰明人”的話,這時就覺得他算的上是個“人物”了。能在頃刻之間想的這麼通徹,正如他說的,不能往上走,恐怕真是“沒有更好的門路”,此時門路出現,立刻把握機會,絕不猶豫。

賀穆蘭沒想到這事完成的這麼容易,等她下了城牆,頓覺神清氣爽,若幹人畢竟是太守,也許此地的縣衙之人不會賣他什麼麵子,但郡兵卻是不得不賣的。

難怪她去找若幹人一說此事,若幹人就連稱“合適”,想來他在城中幾日肯定也打聽過不少消息,確定這方震是個可用之人,否則他也不會把好處答應的那麼容易。

賀穆蘭離開城門附近,先回了太守府,拿了行禮輜重就往昌升客店去。那江縣令倒是盛情挽留了幾次,無奈賀穆蘭見到他就惡心,連麵上的交情都懶得結,包袱款款的就跑了。

昌升客棧。

“東東東東……”門口負責給客人牽馬到馬廄去的跑腿夥計衝進了大堂,嚇得叫了起來。

“什麼咚咚咚咚咚,你啥時候會用嘴敲鼓了!”昌升的店老板正在算賬,一聽夥計的話心中有氣,再一看忘了自己算到哪兒了,頓時暴跳如雷:

“我養你們做什麼!牽個馬也能驚慌失措!我說……”

“店家幾日不見,風采依舊啊。”賀穆蘭笑著進了大廳,待看到店老板一副眼珠子都要凸出來的表情,頓時笑意更盛了。“還是開一間房,要有兩張鋪,我要熱水,也在店內用飯。”

“是,是是是。您怎麼又回來了?”那老板得了她的珠子,知道她豪爽大方後台又硬,自然願意接待,連忙又擦椅子又擦桌子,還囑咐夥計到二樓去收拾房間。

“對了,我店裏夥計說,和您一起來的那個少年,後來和一個中年混混、一個年輕的乞丐一起往南邊去了,不要緊吧?”

賀穆蘭先是一怔,完全想不到他指的是誰,後來轉念一想……

不會是愛染、癡染和若葉三個人吧?

中年混混和年輕乞丐……

噗!

阿單卓大概也和賀穆蘭想到一塊兒去了,抱著行李傻樂。一時間氣氛大好,賀穆蘭要了一間幹淨的二人間,和阿單卓上了樓,待看到樓梯口那還是一個洞,有些尷尬的和那跑堂的致歉道:

“不好意思,當時光顧著立威,忘了這不是自家的地板……”

跑堂的咧開嘴笑了一下,滿臉笑意:“這位貴人說哪兒的話,很多人聽說這裏發生了這麼件事,還特地到我們店裏來吃飯,就為了看看二樓這個缺口呢。東家說了,這洞以後也不必補,就當招攬客人了。”

“你們店裏這店家也有趣。”賀穆蘭搖了搖頭,跨過那個大窟窿,往熟悉的角落走去。

約定好的兩天轉眼就到了,方震果真派了個不起眼的人過來告知賀穆蘭人已經找到的消息。賀穆蘭不敢帶阿單卓,一個人假裝出城遛馬路過城門口,和早在哪裏守著的城門官方震聊了幾句。

他表現出非常謙卑和尊敬的樣子,以至於就連旁邊他的手下都不知道方震和賀穆蘭曾經接觸過。賀穆蘭能夠理解方震的小心和謹慎,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家小早都已經到了平陸,所以她隻能耐心的聽他說著旁人都聽不懂的隱語。

“花將軍,我一直很崇拜您,我家有個女兒,今年才七歲,不知可能跟著您學幾手防身的本事……”

“你過獎了,我看你手上功夫不弱,你親自教也是一樣的。”

“如今這世道亂,女孩子一不留神就被人拐了去。前幾天我才聽到有個好人家的姑娘被拐到了流雲裏的娼門裏做了私娼。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

流雲裏?娼門?

“連好人家的姑娘都敢拐?這賊人膽子也太大了。”

方震很小聲的湊到賀穆蘭耳邊,輕聲道:“可不是呢,聽說這惡棍和這流雲裏的娼門有瓜葛,平日也經常住那。”

賀穆蘭點了點頭,故意大聲說道:

“我此番要去平城,不能在這裏長待,你若真想讓你女兒學些東西,等她大些,送到梁郡虞城的營郭鄉來,我教她些防身的本事。”

賀穆蘭這話原本隻是掩人耳目的,誰料方震立刻跪下對賀穆蘭磕了個頭,恭恭敬敬地回道:

“我替家中女兒謝過您的恩德,我女兒平日裏很少出門,我替她給你磕頭了。”

說完又嘭嘭嘭磕了三個頭,在賀穆蘭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站起身,“待我女兒稍大些,我一定親自帶著束脩上門,讓她給您磕頭拜師。”

賀穆蘭沒想到這方震居然是這麼一個會順杆往上爬的人,心中有些被“捧殺”的不悅,隻是她慣會忍耐,心中雖然不爽,臉上卻沒帶出來,有些意外地問他:

“雖然說如今民風尚武,但女兒家習武的還是少,你竟舍得讓家中嬌滴滴的女兒跟著我學武?”

方震借著這機會幾乎是賴上了花木蘭,心中也是七上八下,隻是事已經做了,他也隻能將牙一咬,幾乎是哀聲說道:

“當然,誰也不舍得將家中嬌滴滴的女兒送去習武,可是我女兒生的太好了點。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賀穆蘭點了點頭。

“在我這樣一個微末官兒的家裏,長成了一個如此漂亮的姑娘,這並不是福氣。我並不願意將我的女兒當做向上爬的工具許出去,男人要奔前程,得靠自己去掙,即使卑躬屈膝也沒什麼。可是我隻能保證我不走上歪路,卻防不了別人打她的主意。她今年才七歲,已經有不少人家來提親了,我怕她再大一點,那張臉反倒給她惹禍。說來您可能不信,我這麼努力往上爬,都是為了我那一雙兒女……”

“花將軍,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有您的威名在,至少能嚇退不少無賴。等日後她長大了,我就送她去您的身邊,做婢女也好,做徒兒也罷,隻求您教她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和防身的手段,這樣,即使她以後嫁的不好、過的不好,也不會自任人擺布,變成別人的玩物。”

他就這樣彎著身子,像是個罪人一般訴說著希望能打動賀穆蘭的話。深沉的父愛是能讓人轉變容貌的一種神奇光芒,它讓這個油滑的城門官在此刻突然變得英挺偉岸起來。

方震對自己能夠打動“花木蘭”完全不抱信心,因為“花木蘭”這樣的女人,無論是在傳說中還是現實裏,看起來都並不是一個能理解“美貌是罪”這種事情的女人。

但他錯估了賀穆蘭的心性。

“我家中有個侄女,今年才兩歲,長得也是冰雪可愛……”賀穆蘭笑了笑,“所以,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幾年可能要東奔西走,若你沒改變想法,等過幾年,可以送到我府上。隻是我過的也就是一般田舍翁的生活,令愛說不定還要吃些苦……”

“不不不,我家女兒並不嬌慣!”方震頓時喜笑顏開,深深長揖,一直揖到了地麵。

“多謝花將軍的恩德。”

“這算是什麼恩德呢,隻能說我和你女兒有緣吧。”賀穆蘭扶起他,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此地的若幹太守是我好友,若日後真有人覬覦你女兒的美貌,你不妨去找若幹人,就隻說她是我的徒兒,他會幫你。”

賀穆蘭的話說完以後,方震已經徹底淚眼昏花,不能自已了。

賀穆蘭也被方震這般神情態勢嚇了一跳,告辭後匆匆就離開了。

她一直認為施比受要幸福,可是那人若真對她感恩戴德到感激涕零的地步,賀穆蘭又有些尷尬害羞,覺得像是白得了什麼東西似的。

***

不過是半天功夫,賀穆蘭莫名其妙收了一個未來“徒弟”,還有可能是學不了什麼武藝、長得還有些禍水的徒弟。

也許是當父親的看自己的女兒都是美人胚子?才七歲的孩子,能看出什麼傾國傾城的樣啊?

待賀穆蘭和若幹人晚上碰頭,將那地方一說,若幹人蹙起了眉頭。

“流雲裏的娼門?那賴猴居然藏在這種地方嗎?這可不好辦。”

“要不,你派人下人直接把那娼門給抄了就是。方震那意思,這賴猴一直待在流雲裏的娼門中,怕是張家婦也……”

“我抄不了此地的娼門。她們若沒犯什麼錯處,即使我身為太守,也是不能查抄的。我魏國娼門較少,多為官妓,私妓不多。流雲裏的娼門中怕也大都是罰沒的犯官之後,若無文書,則屬於朝中財產,不可造次。”

“那怎麼辦?”賀穆蘭頭都大了。“你的人不能去抄,總不能讓我去吧?”

若幹人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突然眼睛一亮。

“我自然是不能帶人去抄,你可以去啊!不對,你是女人……那你可以讓阿單誌奇的那個兒子去!”

“若幹人,你沒搞錯吧?”

賀穆蘭嚇了一跳。

阿單卓去假裝*?若是拓跋晃在這裏,怕是不用喬裝打扮都很像。

不過話說回來,拓跋晃要在這裏,何須這麼麻煩,直接拿著手令派白鷺去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