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的話一說完,蓋吳也好、路那羅也好,白馬也好,幾個核心人物都沉默了片刻,竟是說不出什麼話來。
良久後,蓋吳才像是終於聽懂了賀穆蘭的話是什麼意思似得,五味雜陳道:“你本可以不來這一趟的。陳節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他若是有心欺我,等尋個時候,悄悄走了就是。”
陳節的臉一紅。
他還真是這麼想的。
“君以誠心待我,我不可欺之以誠。我來說明真相,負荊請罪,除了是要接回我這位部下,正是免得他以後陷入兩難的境地。”
賀穆蘭言笑晏晏。
“各位都是真正的勇士,不是那見利忘義的追名逐利之人。我了解我這位部下,和你們這樣的人相處,他一定會漸漸喜歡上你們。但因為我和蓋吳首領之間的過節,他卻不敢真的和你們交心,以免日後他會更加掙紮……”
站在賀穆蘭身後的陳節幾乎快要哭了。
他覺得賀穆蘭字字都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自從盧水胡人不再管製他的自由,給他好酒好菜好藥的照顧著,即使是他們把他弄的這麼慘,他也恨不起來了。
雖然這群人頭腦簡單,連救他都是為了“還因果”,但都不失為真誠之人,沒有用謊話匡他或者說什麼大義凜然的話讓他屈服。
白馬直率,路那羅穩重,蓋吳也有他獨特的個人魅力,哪怕是那些滿嘴花花,會抱著胡女急色的盧水胡人,平日裏也沒有顯現出什麼劣跡。
對於陳節來說,他們表現的越好,他那種“我是騙他們的我就是騙了他們的信任騙了他們的情報然後就跑的渾蛋”的罪惡感就越重。
“原來鐵娘子竟是花將軍嗎?”路那羅小聲自言自語,“難怪首領又一次敗在了女人手下……”
他上前幾步,單膝跪下,以盧水胡人接待貴客的禮儀抱住了賀穆蘭,貼了貼麵,碰了碰左肩,朗聲說道:“我不知道蓋吳首領會不會原諒你,但我路那羅卻欽佩您這樣的英雄。即使你是個女人,我也接受了你的歉意。”
賀穆蘭一愣,知道自己坐著接受盧水胡人的禮節有些不妥,便重新站起了身來,一把拉起路那羅,也重新和他貼了貼麵,碰了碰左肩。
“我隻是個普通人。但我不欺騙朋友。你可當我是朋友?”
“自然是!”
路那羅笑著點了點頭。
蓋吳一開始自然是有些生氣的。他氣得卻是花木蘭在湖邊時沒有和他說全部的實話,隻是現在才來說明。
但他一想自己和她敵我未明,又搶了人家手下的糧食,綁了人家的手下,換成他,他當然也是要小心謹慎的。
如今她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意,會上門來致歉,和盤托出,便是……
咦,心意?
蓋吳的心不可抑製地抖了幾抖,再看到和自己亦叔亦友亦屬下的路那羅和花木蘭又貼臉又碰肩,猛然以驚人的氣勢站了起來!
那表情和動作仿佛隨時都會抽刀殺人一般,陳節甚至暗暗做好了若實在不成給他揍上一頓解氣的準備……
結果蓋吳就保持著這樣的氣勢和動作,也來到了賀穆蘭的身前,一把環抱住了她的上半身。
賀穆蘭一愣,接著便是被人理解和寬恕的那種放鬆之情。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也回抱了過去,以盧水胡及羌人常有的那種方式和他貼麵撞肩,相視一笑。
“蓋吳首領的意思,是願意化幹戈為玉帛了?”
“既已經是朋友,請叫我蓋吳就好。”
陳節和其他盧水胡人立刻呼出一口大氣,也都紛紛爽快地笑出聲來。
“這實在是太好了!”
“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頭兒說了在外麵不準喝酒!”
“這麼好的事兒,怎能無酒!”
賀穆蘭聽不懂旁邊盧水胡人七嘴八舌的匈奴話,但她卻感受的到其中的歡喜和善意。正是這種善意和愉快的氛圍,感動的賀穆蘭幾乎要掉淚。
她是個討厭欺騙之人,同理,那與她相處之人便也應該討厭她以欺騙對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正是她今日不惜冒著撕破臉皮得罪盧水胡人,甚至不能全身而退的危險一意要來這一遭的原因。
幸而陳節無事,幸而盧水胡人寬容,幸而自己來了。
而能讓陳節得以從長久的欺騙和掩飾中脫身開來,讓自己沒有成為一個迫使別人“不義”之人,這實在是太好了。
太好了!
“太好了!花木蘭將軍,既然你要把陳節要回去,麻煩你把他這陣子在我們這裏的花費給結了……”
白馬那有些尖銳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呃?
啥?
“他每天好酒好菜,還用的是我們盧水胡的秘藥,藥引是很貴的!”
白馬把“很貴”咬的重重的。
“我們盧水胡人可不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