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簌簌落下,天地間一片素裹,目之所及是蒼茫無邊的大雪。
少年李苦身著單薄的麻衣,腳穿著麥秸和高粱編織成的草鞋,麵無表情地迎著風雪走著,大片的雪花落在的頭發,後背,雙肩……落滿他的全身。
他每一步踏出去整個腳丫都要完全沒入了厚厚的雪堆中,刺骨的寒冷讓他凍得幾乎失去所有知覺,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他神智有些昏沉時,突然遠遠地看到了無盡冰雪中漓江的九曲回腸,盡管在天寒地凍但是漓江依舊在流淌著,永不止息,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他鄉遇故知的厚重暖意。
異世的漓江和家鄉的長江倒是十分相像。他這樣想著模糊的瞳孔中也出現了一抹難以想象的堅定。
風雪越來越大,暗藍色的天空覆蓋上一層黑色,澄淨的天幕上繁星點點。他饑寒交加,暴露在風雪中的耳朵,手掌,腳趾都出現一條條皸裂,大量的膿水從中滲出。
他沒有拂落身上的落雪,如果要不是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還裸露在空氣中微微眨動,天劍學院監考的講師們或許還會以為冰雪境中行走的是一個雪人呢。
天色越來越暗,李苦感覺自己全身五髒六腑都被掏空了,冰冷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上下牙齒不停地打著顫。他不是那些強大的修行者,他甚至連修行都沒有,一天一夜的風雪奔走已經使他困到冷到饑餓到了極點,但他依舊苦熬苦撐著。
他有足夠堅定強烈的信念支撐著他繼續走下去,但此刻他腦海混亂至極,所有片段來回閃過最後定在那個天劍學院麵癱女講師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走得終點就有機會被進入天劍學院修行。修行?嗬嗬!李苦苦中作樂地一笑。
雪越下越大,前麵出現了一個山坡上,他狠狠咬了咬滿是深深裂痕的雙唇,鮮血滲流而出,疼痛讓他的意識略微清晰,他不由步履蹣跚地繼續走去。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他爬上這個陡峭的山坡。
山坡上風雪更大,自然也更加寒冷,有零落分散的老樹上在劇烈的風雪中搖搖晃晃,他剛搖曳著單薄的身體踏上坡頂時,他身後有棵老樹上其樹幹的枯枝被厚厚的積雪壓斷,落在雪麵上發出嘎吱的響聲。
“喂!”
就在這時,一聲呼喊被凜冽的寒風吹扯得扭曲幽遠,傳入他留著膿水的耳朵,他轉頭一看,發現自己之前走過的山坡一個與自己同樣裝扮的少年迎著風雪狼狽地爬了上來。
少年五官俊朗至極,雖然穿著天劍院考試統一分配的麻衣草鞋,但是即使在風雪中狼狽至極,他身上的衣著依舊極為整齊,眉星劍目之間更是蘊含著極深的驕傲和不羈。
更加猛烈的風雪呼嘯而來,迎麵打在少年的身上,他搭在陡岩上的右手一晃,整個人就有一種要被風雪吹落的驚險感。
“喂,快幫幫我,我快沒力氣了。”少年往後望了望,轉頭看向李苦說道。
李苦打算置之不理,但就在這時,那個少年搭在岩石上的手驀然一鬆,整個瘦弱的身軀眼見著就要從陡峭的山坡上滑落下去時,李苦顧不得考慮太多,身體幾乎條件反射般從坡頂往下一滑,身體順著山坡斜麵趨勢直接滑出了數丈,修長的身形在經過那少年身邊之際,雙手雙腳才猛地插入厚雪中,止住了滑落的趨勢,
然後,他一手搭在那塊凸出的岩石上,另一手將少年脫力的右手圈在自己的脖頸上,支撐著他的身體往上爬去,不知為何像是有人惡作劇一般,迎麵撲來的風雪明顯增加了數倍。
一瞬間兩個人全身上下都被覆蓋上了一層冰霜,身形在斜坡上搖搖晃晃,仿若隨時都會滾落下去一般。
“好兄弟,我是渭河唐家唐明皇隻要你把我帶上山坡,出了冰雪境以後一定記住這恩情。”少年大口喘息著開口,漫天的風雪肆虐得更加厲害了,他的口中灌進了大量的雪花,斷斷續續地將這話說完。
李苦眉頭一皺沒有說話,他迎著風雪就像是田間拉犁的老漢,弓著身體,一步一步艱難地往上走著。
不知道為什麼,風雪突然變得如此之大,當李苦將那少年帶上山坡時,他全身為數不多的力氣幾乎殆盡,饑餓感在他四肢百骸洶湧,他隨便抓起大片的雪花吞入腹中,心中不由有些後悔幫這少年。
“誒,好巧呀!”這個名為唐明皇的少年僅僅在考試前考試聚集時有過一麵之緣,此刻倒是一副和李苦很熟的樣子笑笑咧咧地開口。
“你……身後還有……多少人?”李苦微微喘息著,吐字有些晦澀,像是這種語言是剛剛學習的一般。
“沒有人。”這個名為唐明皇的少年勉強聽懂他的意思,回答道:“後麵的人都棄權了。”
“這麼說你是最後一個了?”李苦有些詫異,這一句話的咬字明顯要清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