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從現實的《地鐵》中,一下子飛到野鳥群靠近的漫天飛翔的幻想之中。你弄不清他的野鳥群到底象征著什麼,為什麼要向他靠近。但無論現實也好,幻想也好,野鳥群也好,飛蛾也好,抑或是在歌中多次出現的地鐵、橋、雨、刀子、小瀑布……一個緊接著一個的意象(不知為什麼在這盤磁帶裏出現了這樣多的紛披意象),彼得·莫菲和原來的樣子確實不大一樣,我能夠感覺到他的心並不因不再年輕磨出厚厚的老繭而油鹽不進,卻更為平實平易,而且還沒有失去幻想和向往,在他的心中一下子放飛出這樣多繽紛的意象,像是放飛出一隻隻潔白的鴿子。一個唱了二十年的歌手,能夠做到這樣算是很不容易了。
也許是年齡的關係,我更能接受現在的彼得·莫菲。在這盤磁帶中,音樂作得也不錯。特別是背景裏的回聲,非常漂亮。在以前咆嚎嘶時代,也曾經出現過回聲,比如在《天旋地轉》裏就有回聲,但現在的回聲變化很大,而且富有感情色彩和音樂本身的豐富的色調。或高或低,或遠或近,或遲或緩,或揚或抑,回聲此起彼伏,和他的歌聲呼應得異常和諧,讓你覺得他的歌聲忽然像是在回聲中蕩漾的船隻,那些回聲像是遠航歸來的船帆前迎來了漫天飛翔的海鷗,透明的翅膀上馱著清涼的晚風溫暖的晚霞,一起輝映在船頭和水手的身上。在那激越的鼓聲和電子合成器製作出的渾厚的效果中,顯得格外出色和明亮。那種感覺是一路平安的歸來,是風蕩漾起海浪一層層雪白的浪花親吻在港灣的堤壩前,化為一彎波平浪靜。
在這盤磁帶的封套裏有一頁滿滿地印著的一張一個小男孩的照片,而彼得·莫菲和夥伴的合影隻占著偏僻的一角,可以看出他對這張照片的重視。金發小男孩筆直地站在刻有紅十字的門前,身穿白衣黑短褲,胸前背著一條寬寬的綬帶,雙手合十,明亮的大眼睛望著前方。不知道這個男孩子是不是《野鳥群向我靠近》裏的那個藍眼睛的孤獨男孩子,是不是那個能夠從每一個嘴唇看到一個海浪的男孩子。不管是不是,這種虔誠純潔的感覺,正是彼得·莫菲心中的向往和渴望。他有意用這張照片為他的歌聲做了形象的表達。
真的,無論什麼時候,隻要一聽到“不要在地鐵裏睡覺”,不要說是歌聲,哪怕隻是一句輕輕的訴說,也足以讓人感動的了。現實的生活裏,除了自己的父母,誰還會在意這樣一句“不要地鐵裏睡覺”的囑咐和叮嚀?就是自己的親兄弟姊妹也都在各自的奔波之中,人們變得越來越自私越來越現實,就像羅大佑在歌裏唱的那樣:“人們變得越來越有禮貌,可見麵的機會卻越來越少。”客氣的禮貌,並不是真正的關心和愛,生日的豪華蛋糕和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代替了日常瑣碎一點一滴的關照。溫馨和溫情,已經被擠壓得如同人們品嚐咖啡時壺底的碎末或嘴裏含過的幹話梅核,可以隨手扔掉。誰還在乎這樣一句話?
而彼得·莫菲卻在經曆了人生滄桑之後,抱著一把吉他,站在喧囂擁擠的地鐵的角落裏,輕輕地為你在唱著:“不要在地鐵裏睡覺,不要在傾盆大雨裏睡著……”我們應該為他而感動,值得停下腳步聽一聽他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