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輩子,是我虧欠了你的,還有你母親的。”一隻插滿針管的手輕輕握住秦端的。
秦端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為什麼每一個人都是要等到以後年老即將告別這個世界時,才學會去珍惜?他當實習醫生的時候,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每一個人神色匆匆,逃不開命運的羈絆,眾人從一出生可能不平等,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不公,可在死亡麵前,卻是無人能逃脫。
“秦端,我知道要你留在這裏是苦了你,可是……”許峰說著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在他生命中所剩無幾的日子裏,他變得愛哭起來。
明明當年還是一個謫仙一般的男人,終究敵不過歲月帶來的痕跡。
“你若不答應,此刻走了吧。”秦端眉心緊緊擰起,眼底加深了幾分陰影。
連著一個月來他幾乎是不眠不休,花盡了時間在他父親的病上邊,如今,許峰怕是人越老,越到生死關頭,便跟一個小孩子一般,任性無理取鬧起來。
“趙木是前半輩子苦了你,我怕是後半輩子都要累著你了。”許峰壓下湧上來的淚,緊緊閉著眼睛。
對於秦端,他知道是一直虧欠的,從小就沒有盡到父親在責任,反倒現在要求秦端做太多,想來都是對不起他的,可隱藏在背後的原因,原來我沒有告訴你。
秦端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開燈,秦端卻眼尖的看到一個人影,他徑自走了過去,“沈老鬼?”
來人正是沈國,他回頭笑眯眯看著秦端,臉上笑起來堆積出來的皺紋顯得無比慈祥,“秦端,怎麼一段時間沒有見,我的得意門生變成了這樣了?”
秦端直接將自己甩到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說著不搭邊的話,“有你在,我爸的病就有救了。”
“可我不想救!”沈國將臉一收,吹鼻子瞪眼,開玩笑,他這次來最大的目的是帶秦端回去,至於秦端那不靠譜的父親,才懶得理。
沈國其實和秦端是一類人,特別護短,看到自己的愛徒收到了欺負,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可這種關心卻不會在明麵裏變現出來,簡直就是恨鐵不成鋼,這個家夥,最大的問題就是心軟,禁不住別人的哀求。
“別這樣,沈老鬼。”秦端的聲音難掩疲憊。
“什麼別這樣!”沈國見到他這樣,盡管心疼,可是也不表現出來,“你不是很厲害嗎?厲害到可以將一個人起死回生,厲害到自己一個人偷偷跑來美國,厲害到以後要在這裏生根了不是?”
提起這茬就生氣,要不是秦端父親的病需要他,又怎麼會告知自己?好容易聯係了,才發現這是等到被人需要的時候,一見到秦端被趙木和許峰折磨成這樣,他心裏不是不痛的。
“他是我父親。”
一句聲音極淺的話將沈國的怒火更是挑染了起來,“父親,我倒是沒有看到過這麼不靠譜的父親!你說說,你說說,他有什麼盡到了父親的責任?他硬是要將你留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還不是為了他家大業大的生意,等到他好了,就想著來補償了!告訴他,他是在放屁!”
沈國一連串的嗆聲沒有將秦端惹怒,他反倒極輕的笑了起來,“瞧你這語氣,我想想,一定是楊樂對你說的。”
“誰……說的!”沈國抵死不承認,他才不會說是自己知道了許峰的病情,然後眼巴巴去問楊樂,之後兩人更是在那裏義憤填膺,對許峰的行為表現出了強烈的抗議。
“你記得將秦端給帶回來哈。”楊樂在他出發前一再強調。
沈國為了表示自己的同盟之心,信誓旦旦回應道:“如果他不回來,我沈老鬼就不回來了!”
“你說你,怎麼把全部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了呢?當我學生的時候,倒不見得你有孝順,每次叫你去幫我做手術,你倒好,每回都不幫我。”
秦端在那邊聽著沈國發牢騷,漸漸進入了夢鄉。之前隻有一個人在美國,他看不到希望,沒有人陪著他,滿心的都是孤獨,再靜的夜裏也不能眠。
如今倒好,沈老鬼來了,他偏生就在這絮絮叨叨的話裏睡著了。
沈國說了半天話,都不見秦端回應,轉頭一看,沒想到他已經睡著了,沈國不樂意了,作勢要將他弄醒,卻瞧見他眼底的烏黑,手轉了個方向,將他的身邊的被子給他蓋到肩處,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回到客房睡下。
明明已經是在美國,不適應時差,可是在此刻兩人都睡的香,在隔壁房間裏,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安穩的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