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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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一次被拖著扔回到黑暗的牢房的時候,我知道這或許是最後一次,下一次他們把我拖出去就再也不用拖回來了。因為半年的酷刑讓這個曾經壯碩的身體殘破不堪。牢房的地上有到腳踝高的一層積水,我身上的傷口經過水的浸泡更加的疼痛難忍。勉強支撐著身體爬到靠牆的地方,然後像個破風箱似的大口喘息。

我叫林旭,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某軍區快速反應部隊的一名特種兵。半年前在邊境叢林執行伏擊毒梟的任務,與線人接頭的時候卻不明原因的身份暴露然後被俘。一路蒙著眼就被帶到了這個地方,一直關押用刑。他們要的是一個黑匣子的密碼,那是另一次跨國任務中搶回來的東西,我甚至都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麼,又怎麼會知道密碼?並且那個東西後來也並沒有帶回中國,而是留在了那個國家。

門再一次被打開,這次被扔進來的是我的獄友,他叫唐硯之,是個傭兵。半年前在我之後關進這個地方。

“硯之,你還好麼?”我見他趴在水裏半天都沒有動靜便開口問道。

他仍是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也沒有答我,甚至連動都沒有動過一下。我心道不好,趕緊過去查看,我把他從水裏抱起來,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極其細微,但好歹還活著。用盡全身力氣挪到牆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其實我的狀況沒比他好,隻是我用刑之前被強行注射了一針加強神經敏感的藥物,此時血藥濃度達到了峰值,無論身體如何像個破布娃娃,腦子卻無比清醒,每一次肌膚與衣物的摩擦都能讓我痛到幾乎暈厥。

我將人抱在懷裏,輕拍他的臉喚他的名字:“硯之,硯之……”

“林哥,我,我不行了,咳咳……”他一陣劇烈的咳嗽,我輕拍他的背給他順氣:“胡說!半年來咱們哪次不是都挺過來了?”

他沒睜眼,隻是勾起唇角露出個痛苦至極的笑,聲音斷斷續續細不可聞:“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我把耳朵湊到他的唇邊,自己的聲音除了顫抖還有哽咽:“你說。”

“我,我不叫唐硯之,我叫龍翼,你記好了,我是‘龍族’雇傭軍團的隊長——龍翼,硯之是我拚死也要保護的人,你出去以後,如果他有困難,請一定要替我照顧他。”

我搖頭:“傻小子,你自己出去照顧他啊。”

他的手突然抓緊了我的衣服:“咱們也算生死之交,你連兄弟的這點兒臨終遺願都不願答應嗎?你就讓我安心上路吧,林哥。”

我將他的身體抱得更緊,喉間耿得難受,根本不知道是如何吐出‘我答應’這三個字的。

他聽了我的承諾,突然間鬆開了抓著我衣服的手,無聲無息的滑落到地上。我拍著他的臉喚他的名字,他卻毫無反應。我腦子裏就像有東西炸開一般,嗡嗡作響。忽然感覺一股惺甜湧上喉頭,然後是抑製不住的劇烈咳嗽,大量的鮮血從嘴裏溢出來,氣管就像堵住了什麼東西一樣呼吸不暢,抱著龍翼的身體,心裏升出一陣悲涼。龍翼啊龍翼,我沒比你在這世上多活幾分鍾,又怎麼幫你照顧你要保護的人?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是一片漆黑,下意識以為又被拖到了刑房。可當眼睛適應了周圍的黑暗,才恍然發現四周樹影婆娑,陰風陣陣,滿天星光下就像是無數人影在飄蕩。借著星光環視四周,竟然是身處一大片樹林之中,不遠處兩個士兵模樣的人正拿著鏟子挖坑。再遠一些的地方停了一輛軍用吉普,上麵還有幾個兵正在打盹兒。

轉過頭來,身邊還躺著一個人,乍看之下覺得甚是眼熟,我以為那是龍翼,可心裏生出些莫名的異樣感覺。再仔細一看,我腦子登時就炸開了,身上不由起了一層冷汗。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確定不是幻覺,更不是夢境。身邊躺著的這個人衣衫襤褸,滿身傷痕,前襟上還有一大片血跡。哪裏是龍翼,那根本就是我自己!伸出手去想要探一探‘自己’的頸動脈,手卻在止不住的顫抖。他的頸動脈處無搏動,可以確定已經死亡。

等等!那是我的屍體?!那我現在是誰?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詭異的感覺從心底緩緩升起,濃眉大眼,俊挺的鼻子,這分明就是龍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