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沉默著,紫羅蘭色的窗簾垂落在地板上。滿月時候的月光格外明亮。臥室牆壁上複古壁鍾的鍾擺機械地來回擺動,也不知它是否會有一刻感到疲倦。
男人凝望那壁鍾快兩個鍾頭了。他在月亮升起來前就早早地躺下,接著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夢到了一個長發過肩的女孩呼喚他的名字,卻頭也不回地一直離他遠去。那個夢讓他困惑,讓他迷惘,讓他顫栗,最終驚醒過來。他沒有和一年前那樣將某個人的名字脫口而出——他學會了克製。
男人謹慎地將他的手臂從躺在他身邊沉睡的女人的腦袋下抽出來。盡管手臂被她枕得失去了知覺,也不過是皺下眉頭,眉間卻帶著說不出來的幸福感。當他為這種安逸的生活感到欣慰時,壁鍾突兀地敲了一下。這一下似乎敲在了他的心頭,瞬間將他敲醒。
等到手臂終於有了點知覺,他穿上襯衫。用雙手去扣紐扣時,眼前突然一黑。他用右手揉搓了一會太陽穴,接著很力不從心地去扣紐扣。這花了他挺長一段時間。可扣完了紐扣,才發現扣錯了第一顆紐扣。他低下頭,發了會呆。
最近他總是這樣,做事情越來越力不從心,記憶力越來越差。他知道這是過度使用“右手”的後果,但沒有想到會那麼嚴重。
過了一會,他靜悄悄地起身,抓起了一條西裝短褲穿上,走向落地窗。推開落地窗不可避免地要發出一些聲響,好在這點聲響並沒有驚擾到床上的人。她還是睡得很香甜,像一個剛聽完童話故事後滿足地入睡的小孩。男人以前就一直跟她講她熟睡的樣子特別令他著迷,而她紅著臉,不說話。
男人赤著腳走到了陽台上。涼意從瓷磚延伸到腳,再蔓延到胸口。深夜的風讓他感到十足的愜意。他抬起頭仰望那輪遙遠的明月,耳畔想起了夢中那個女孩對他說的一句話:
“來年我們一起去北方看雪!”
男人想吸一根煙,但發現身上已經沒煙了。因為女人討厭煙味,他便戒了。本來煙癮也不大,隻是心裏空落落的時候,需要一根煙來填充罷了。沒有辦法,他隻能三更半夜地去大街上買煙。披上了一件風衣,便悄無聲息地走了。
盡管路上百般留意,可還是被那些人盯上了。被跟蹤了一路,快到租的小屋時,才發覺有人跟著自己。男人對自己日益衰頹的觀察力感到無奈。他選擇在一個死胡同裏等那三個人。
當那三個肌肉凹凸有致的壯漢來到他麵前時,他將吸了半根的煙丟在地上,用皮鞋鞋尖碾了幾下,表情很不屑。而那幾個自以為是的壯漢擺出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其中一個說:“老大,抓到那小子,董事長肯定重重有賞!”
那個被稱做老大的人右臂上紋了一隻老鷹,聽了那個嘍囉的話顯得很興奮,連連點頭,說:“是啊,董事長找了這小子那麼久,這次被我們給逮著了,絕不能讓他跑了!”
“是啊是啊!”另外一個壯漢捏了捏拳頭,躍躍欲試。
男人不急不慢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包剛買的新煙,朝那三個壯漢示意了一下,問:“你們三個人要來根煙嗎?”
對麵的三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懷疑男人耍花樣,討論了幾秒鍾,最後由那個老大發話說:“你小子是什麼意思?是想賄賂我們,求我們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