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謙道,“姑娘行的是好事,那種狐假虎威的鼠輩也是該教訓了。”
姚謙剛才開口時,她還真是有些意外。像他這種對外要塑造正派形象的人,該是不想和青樓風月場所扯上關係。會開口幫個弱女子,是看不過去呢,還是剛才耳背了一下,沒聽到青樓二字?
……
做了些小點心,打算拿到屠家去哄柳月娘開心。看到街邊的臭豆腐攤,她忍不住了,“老板,給我五塊臭豆腐。”
那小販正在把油炸的臭豆腐裝碟,“錢老板,上一回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你也太好記性了吧,居然還記得我。”
小販看了看她的疤,長相不太記得,是記得她毫不遮掩的傷疤。“去過台秀樓吃過那裏的酒菜的人誰不認得錢老板,上一回是我沒帶眼,和你一塊的公子這回沒有隨行?”那公子與她不同,是當真生的豐神如玉,過目不忘。
錢小修笑道,“就我一個。”
回到皇城後,她在台秀樓和屠家來回的跑,想著端木惟真是戶部尚書,離開了那麼多日子也有公事要忙碌也就沒有去打擾,算一算也有幾個月沒見了。
小販多撈了幾塊臭豆腐,“上一回你打賞了那麼多銀子,就這麼幾塊臭豆腐不用給銀子了。”
錢小修搖頭,“你是做生意的,哪裏有白白給我的道理。”
小販笑道,“台秀樓的老板來我攤位吃東西,我臉上有光。我是真心要請錢老板的,若非要付錢,反倒是看不起我了。”
她也不好再推辭,用竹簽刺了一塊臭豆腐沾了一些醬料,“我不過和你一樣,都是做吃的生意。不過老板你這臭豆腐也太美味了,讓我吃得停不了嘴。真想把你連同那攤子都搬到我台秀樓去,讓我天天能吃到。”
小販隻當她是開玩笑,“這臭豆腐是街邊的東西,搬進台秀樓不是格格不入了麼。”
就因為是街邊的東西,才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講究什麼餐桌禮儀,就算塞得一嘴的醬汁溢出來,吃沒吃相,在別人眼裏也是自然得很。“你說得對,是什麼貨就應該待在什麼地方,這臭豆腐和山珍海味一塊,要說多不適合就有多不適合。”
她吃得津津有味。
蠻融站在街邊,朝著錢小修輕點頭,身後華麗的轎子,真是白天不要說人晚上不要說鬼。
她幾口把剩下的臭豆腐都塞嘴巴裏,蠻融撩起轎簾,錢小修打招呼道,“大人,好久不見。”
端木惟真手肘靠在轎窗上,支著下巴,“台秀樓要倒了麼,不然你怎麼大白天就在街上閑逛。”
“我這老板本來做得就不稱職,我正要去屠家。”
端木惟真道,“我也要去看看姑姑,上來吧,我送你去。”
她可是剛吃完臭豆腐的,上到轎子一挨近讓他聞到那股味道,她又要遭白眼了。“不用了。”
端木惟真張嘴就是損人的話,徐徐道,“你是不放心我麼,怕我拐你去賣,就算要賣,你也賣不到什麼價錢。還是閻憫之為你看店就得,你領他的情卻不願意領我的。”
好端端的怎麼扯到憫之身上,“我剛吃了臭豆腐,怕大人你受不了那味。”
他麵色稍緩,“讓你上來就上來,還是大街上你就打算這麼和我耗著。”
這頂轎子確實是顯眼了些,她鑽進轎子裏,蠻融放下轎簾,讓轎夫起轎。
“大人的府邸離將軍府不遠,是有什麼事麼,不然怎麼會繞到西市來?”
“買東西。”斜眼睨著她道,“想必你回來後過得定是萬分逍遙吧,我雖知道很多人是過河拆橋,但沒想到你是個中翹楚,當初說不忘我的大恩大德,回到皇城是拋諸腦後了吧,若不是與你遇上,你也不會主動來找我。”
她解釋道,“我是怕打擾到大人,想著大人若是有事,定會找人傳喚,既是沒人來傳喚,那就是在忙著公事。”
端木惟真陰陽怪調的問,“你是我肚裏的蟲子麼,自以為我想什麼你都會知道。”錢小修稍稍挪遠了些,可惜轎子就那麼大,“四夫人身子怎麼樣?”
“……請來的大夫都說是油盡燈枯了。”她想是不是屠邱屍首運回皇城時柳月娘就想追隨他而去了,隻是放不下她,心願未了拖著要見她最後一麵。“我在靈州認識一位大夫醫術高明,已經派人去請了。”隻希望能趕得及。
端木惟真道,“你找的都是皇城內給平民百姓看診的大夫,未必有本事能妙手回春,我已經找了劉禦醫來,先皇和皇上的龍體都由他照料。等申時過後,不是他當值,自會出宮給四夫人看診。隻是哀莫大於心死,人心若死怕救不回,你最好有心裏準備。”
柳月娘這幾日和她說的話,給她備嫁妝,一舉一動是在準備後事。沒了屠邱,她凋零,是遲早的事。“從前有人勸我遁入空門,四大皆空也就離苦得樂,可我自知不是那塊料,我最怕喝苦藥了,可生離死別,比那苦太多了。”
“佛渡有緣人,你若入空門,怕是佛祖也會被你氣的暴跳如雷。”
錢小修苦笑道,“****之事能叫人為之生,也能叫人為之死,最可怕的還是死得心甘情願,滿心歡愉,這可比穿腸的毒藥更可怕。將軍一走了之倒是逍遙了,他的責任卻是要我擔,也不想想我擔不擔得起。”
柳月娘今日似精神頗好,抹上了那日和她一塊逛街買的胭脂,臉頰的紅暈遮住了蒼白無力。
錢小修笑道,“我拿了一些點心來,那****教了奶娘怎麼做奶茶,用這個來配奶茶一塊吃,最好不過了。”
柳月娘笑道,“我從不知除了三餐外還有下午茶這一說法,你天天來都帶吃的,要把我喂胖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端木大人也一塊用這些糕點吧,我聽逐日說了,小修能平安多虧了大人。”
錢小修攬著柳月娘的胳膊,撒嬌道,“有我陪你還不得麼,端木大人是來專程找大夫人的。”
“我讓人去請大姐過來不就行了麼。”
柳月娘盛意拳拳的,端木惟真也就卻之不恭。奶娘遞上三杯奶茶,因為柳月娘這一陣子總覺得口淡,錢小修才特意教奶娘做的。
端木惟真先試了小口,是他從前沒喝過的飲品,柳月娘道,“牛奶和茶混在一塊原來味道會這麼好,端木大人喝得慣麼,若是不慣,我讓人上茶。”
端木惟真謙遜有禮的模樣,“不必麻煩了,我喝這個就可以了。夫人是長輩,我們兩家又是姻親關係,夫人可以直呼我名字。”
錢小修本以為柳月娘又要借尊卑身份來推辭,她一直自卑自己的出身,做了將軍府四夫人自卑的毛病也沒好轉多少,誰知這回卻是很爽快的喊了,“惟真。”
錢小修愣了一下。
柳月娘笑問,“我喚錯了麼?”
錢小修訥訥的道,“沒有。”隻是意外她叫得那麼大方自然而已。
“你很聰明,別人的事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事卻是很迷糊,這或許就是他人說的當局者迷吧。”柳月娘撚起一塊糯米糍咬了一口,她沒有什麼食欲,勉強吃下錢小修帶來的東西不過是要她安心。“別人家都是母親照顧孩子,我這卻是反過來了,我性子內向,也沒有什麼朋友,我的娘家是普通人家,我嫁入屠家後也斷了關係,若是將來小修有遇到了什麼困難,惟真,我希望你能盡力幫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