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奎東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張允的對麵,他抬頭盯著張允:“我的老師教過我那樣的禮節,但是我不認為我有要對你講禮貌的義務!”
“你什麼意思?”張允抬頭,語氣裏帶了一絲慍怒之色。
“我什麼意思你很清楚!”張奎東的聲音大了起來,他抵觸著自己的父親,“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拿走我的詩歌本,你這就是有禮貌了嗎?!如果說我沒有事先敲門就進你的書房是沒有禮貌的話,那麼我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張允火上心頭,一拳敲在了書案上,“你這個不孝子!我真是白白養了你這麼多年!我養你,是讓你來指嗔自己的老子的嗎?!”
“怎麼,這就生大氣了?”張奎東麵色冷淡,眼光輕輕瞟向張允,“你要是嫌‘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詞不好聽的話,我還可以給你換點別的!我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怎麼對我的,我就怎麼對你,‘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公平得很!”
“好,好,好……”張允怒到極處,聲音反倒漸漸軟了下來,“就算我對不起你!可我也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就要一聲不響地拿走我的東西嗎?”
“你說的,是這個白本子嗎?”張允抬起手裏的本子在張奎東麵前揚了揚。
張奎東一眼瞟見白本子的書皮上寫著他的筆名“簫吟翰墨”,登時大喊出聲:“對,就是它!把它還給我!”
說著張奎東就夠手過去,想從張允的手中搶過自己的本子,但張允拿著白本子的手卻更往後揚了幾分,張奎東沒有搶到書本,心下更加懊惱了開來。他頹唐地埋下了頭。
“我知道,你一定很珍視這個本子,”眼見自己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張大帥心下不忍,輕歎了口氣,語氣極盡溫和地說著,“和你一樣,我也很珍視這個本子。”
這是他兒子的成就,他怎麼會不珍視呢?
隻是,眼下南京的時局極為緊張,這些詩歌中感懷時事的內容太多,不能夠全數登報發出……
否則,他料想,他的兒子,也已經和徐誌摩一樣成名了。
唉……
生於將門,卻喜歡舞文弄墨。
這就是命運的悲哀吧。
原本以張允的身份和地位,張奎東定然會是個將門虎子,定然可以成為國民黨的高級將領……可是偏偏……偏偏這孩子就是喜歡和文墨為伍,雖說他也關注國家前途命運,但對軍國政務卻是一點也不通透……
張允在心底為張奎東歎著氣。
“你珍視這個本子?”張奎東疑惑出聲。
你會珍視這個本子?張奎東不由在心裏冷哼了一聲。還不知道張允是珍視他的詩歌還是珍視詩歌本子裏藏著的秘密……
張奎東料想,應該是後者吧。
隻要圍捕了那幾個“革命黨”,張允就可以在大總統麵前立下大功。張允在乎的,是他的功名利祿,才不會是幾個小老百姓的性命以及國家的前途命運呢!張允是什麼樣的人,他這個做兒子的,會不清楚嗎?
“不管你相不相信,為父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你的詩歌。”張允見張奎東臉上盡是諷刺之味,不由解釋了來,“剛才我說有事要和你說,便是想說這個。我想,給你花點錢,把你的詩歌出版了,你看怎麼樣?”張允心裏,是期許著自己的兒子能有大出息的,不能建功立業的話,有文學上的造詣也不錯。
憑借張允現在在南京城裏的權勢地位,想要為自己的兒子出版詩集,根本不是什麼難事。隻要他一句話,張奎東的詩集定能夠順利出版!
“不怎麼樣!”張奎東一口回絕了張允的話,“我不需要你為我費心出版詩歌集!”張奎東可不想將來他出版的詩集上麵有張允留下的烙印。
一旦張允插手此事,張奎東的身份就暴露了,張允在南京城有識之士的眼裏可謂是“臭名昭著”,張奎東可不想讓人知道張允是他父親。不然的話,怕是將來都沒有人會看他寫的詩歌了!他才不會讓張允斷送他文學藝術上麵的前途!
頓了一頓,張奎東不等張允回話,便又急忙補充了一句:“我來這裏……是要問你件事的!”
張允早已猜到張奎東不大樂意接受他的錢財去出版詩歌集,是以心裏雖然難過,但還不至於太過傷心。
來日方長嘛,既然張奎東現在不願意,他也不強求。
“什麼事?你說。”張允淡淡說著將白本子擱置到了他右手邊的桌角。
“我詩歌本裏藏著的紙條呢?那張紙條去哪裏了?”張奎東一把奪過張允剛剛放下的詩歌本,開始翻找了開來。
可是,他迅速地翻遍了整個本子,都沒有找到那張用暗語寫著南京革命黨人聯係方式的紙條……
而張允在聞聽張奎東的話和看到張奎東的動作後,臉色驀地沉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那日宋肖帶回詩歌本子後,他正要接過白本子時,從本子裏掉出來了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