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白蘇將一摞書放到張奎東的桌上,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抬起眼來,心情雖然沉重,但她見到來人是陸子軒,她還是勉強著扯開了一絲笑顏:“奎東啊,他剛出去不久,你沒有遇到他嗎?”
“沒有啊。”陸子軒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樣難怪,他是去張帥府裏的,和你家裏出來不是一個方向。”任白蘇輕輕歎了口氣,“你剛才進來說什麼?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任白蘇看到了陸子軒凝重的表情。
今天是怎麼回事了?
她才進報社就看見張奎東的頹唐,這會兒陸子軒來了她又瞧見陸子軒的表情不對。
難道,今天真的有大事發生了嗎?
陸子軒沉默地點點頭,湊到任白蘇麵前,壓低了聲音道:“林清被人給盯上了。他今早悄悄找到了我,跟我說他前幾天回家的時候,總是感覺身後有人跟著。他為了不讓跟蹤他的人發現地下組織的總部,已經好幾天沒敢回家去了,都是在城裏郊外四處轉悠。大約跟蹤他的人也被晃悠暈了,所以他今天早上才能抽身找到我。”
林清……
陸子軒有磁性的好聽的男音,卻在一時間就震顫了任白蘇的心肺,讓她久久回不過神來。
果然是出事了。
張奎東的覺察,還是晚了一步……
想來張允大帥,已經發現了詩歌本子裏的秘密。
恍然間被驚訝得一時失神的任白蘇,手裏拿著的一疊報刊書籍掉到了地上。
“白蘇,你怎麼了?”陸子軒見任白蘇久不回話,而且神情迷惘,還把書掉到了地上,不禁問出聲來。
“沒,沒什麼……”任白蘇努力安定下心神,她有意回避著什麼。
任白蘇絕對不能讓陸子軒知道這是張奎東詩歌本子惹出來的事。
不然陸子軒一定會和張奎東翻臉的……
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任白蘇不想看見他們兩人的友誼因此而破裂。革命事業尚未完成,拯救國家的大業還等著陸子軒和張奎東這樣的有識青年去奮鬥的!
“我們要幫助林清!”陸子軒篤定地說道。
“怎麼幫呢?”任白蘇握緊了拳頭,“要不,讓林清換個地方躲起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的話,聖保羅教堂也可以!沒有領事館的許可,國民政府的人是不能隨便進去教堂搜查的!”
這是任白蘇目前能夠想到的唯一可以幫助林清的辦法了。
好在,林清隻是被盯上了。
那就是說,林清還沒有被捕。
但願,還來得及補救……
張奎東已經趕往張大帥府,或許可以將張大帥緝捕四處“革命黨”的時間往後拖延一點。
隻要多一點點的時間,或許林清就有救了!隻要林清得救,那麼其他的“革命黨”也會平安無恙的!
“教堂裏安全嗎?”雖然陸子軒從小也是在聖保羅教堂裏念書長大的,但是教堂那個地方,人來人往,畢竟人多眼雜,陸子軒擔心那裏藏不了人,反而會招惹更大的事端。
“你不相信我嗎?”任白蘇心裏有些許難過。陸子軒那麼問,分明就是對聖保羅教堂存有疑慮。
這對任白蘇而言,簡直是一種侮辱!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怕會給你添麻煩!”
任白蘇淡淡瞥了陸子軒一眼:“陸子軒,你認識我這麼多年,你認為我任白蘇是那種害怕麻煩、貪生怕死之輩嗎?”
“不是,我隻是擔心不方便……”陸子軒解釋道。
的確,陸子軒是不想讓任白蘇介入“革命黨”與國民政府的爭端之中的。任白蘇隻是一介女流,沒有必要為了這樣的事情而承擔責任,甚至是白白流血犧牲!為了“革命”,已經有太多的人,拋過頭顱、灑過熱血了,陸子軒不願意看到有一天任白蘇也會成為無辜犧牲的生命之一。
“沒有什麼方便和不方便,我隻知道,我是中國人,有責任保護自己的同胞!”任白蘇決絕地厲喝出聲。
是了,這件事情也是因她而起的。
若不是她讓宋肖帶走張奎東的詩歌冊子,怕是也就沒有這回事了。
既然做錯了事情,那麼就該承受相應的懲罰。
任白蘇隻是想要為這件事付出點什麼,以彌補她的過失。
可是,陸子軒會讓她將林清帶去聖保羅教堂藏身嗎?她的父親任斯傑,會同意嗎?
這個年頭,誰都不願意引火燒身的……
但此時此刻的任白蘇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她必須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贖罪!
“好,那麼我們行動要快!”見任白蘇如此堅決,陸子軒也不再猶豫,他堅定地點下了頭,“烏衣巷。就是今晚!”
“嗯。”任白蘇也鄭重地點下了頭。
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