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三九二年,距離燕王離京已逾兩年。
太子朱標久病不治,於太子府薨逝,明太祖朱元璋老來喪子,悲痛萬分,急召眾藩王回京奔喪。
太子府。
“長孫殿下……長孫殿下……”黃子澄搖了搖已經幾日幾夜水米未進的朱允炆,“長孫殿下,太子英年早逝,我等都是悲切萬分,你是太子的長子,萬萬不能把身體拖垮了呀!”
跪在太子亡靈棺槨前的朱允炆,抬起頭來,臉上盡顯憔悴,露出了一絲絲疲倦之態:“黃大人,正是因為我是長子,所以才更要為父親守孝的!”
“孝順是好,可殿下也要吃點東西才行啊!”黃子澄命太子府的侍女端來了一盤素點。
朱允炆沉默地點點頭,由黃子澄扶著站了起來,虛弱地靠到旁邊的椅子上,待侍女放下點心,他便自己抓了一塊放進嘴裏。
索然無味,如同嚼蠟。
即便如此,朱允炆還是將那塊素點嚼了完。
他幼年喪母,如今父親又離他而去,他真真成了一個孤兒了!
縱然有皇祖父的疼愛,有眾位叔叔的憐惜,他也是孤單的。
父親突然去世,對他而言,有如山崩。他心下難過萬分,可他不能讓父親的在天之靈看見他頹唐的樣子。
他是皇室的嫡親血脈,是太子朱標的兒子,是皇長孫,他不能讓別人將他看扁,他必須要學會堅強獨立!
如此想著,他又抓起了一塊素點,兀自嚼進嘴裏。
眼神迷茫,不發一言,他隻是靜靜地承受著自己心裏的悲痛。
黃子澄見此情形,極為不忍。他別過頭去,一時間竟老淚縱橫。
他是朱允炆的老師,從小看著朱允炆長大。
皇長孫。自打呱呱墜地起,朱允炆就有了這樣高貴的身份。他生在皇家,長在皇家。父親是皇太子,他是太子的長子,他的祖父、祖母、父親、叔叔都把他捧在手心裏疼愛,乃至朝中的大臣、文武百官盡皆對他嗬護有加。
朱允炆從來也沒有受過什麼苦,但“高處不勝寒”,自小他的內心便是孤獨的。他很少與外人說話,也很少與外界往來。
黃子澄深知朱允炆秉性善良,但隻要一想到這孩子從此以後的生活就沒了父母的照料,他作為老師的心裏,也是極不好過的。
“燕王殿下駕到!”守門太監的聲音傳了進來。
“臣恭迎燕王千歲!”看著身著白衣素服的燕王徑直走進來,黃子澄轉回了神,急忙拜倒在地。
“平身。”燕王依舊清俊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本王來看看允炆。”
“允炆見過四叔。”朱允炆從椅子上站起,恭謹地走到燕王麵前,斂了斂神,行了一禮。
“允炆啊,”朱棣扶過朱允炆的肩膀,語氣裏盡是關切,“大哥走了,你還有四叔疼你呢!節哀順變,好好照顧自己,你不是小孩子了,要聽話!”
“允炆謹記四叔的話,”朱允炆畢竟是小輩,他低著頭,未敢正視朱棣的臉,“允炆讓四叔擔憂了。允炆會聽從四叔的教誨,從今往後,會照顧好自己!”
燕王點點頭,走到桌前,看到桌上擱在盤子裏七零八落的素點,用手輕輕粘起一小塊放到嘴裏嚐試。可舌尖才剛一碰到那素點,朱棣立時就一拍桌子,怒喝道:“是哪個狗奴才,竟敢做出這樣的點心送來給長孫吃?!”
“奴才有罪!”站在一旁的侍女被大怒的朱棣嚇得麵色發白,急忙跪倒在地,“奴才罪該萬死!請燕王殿下恕罪!”
“四叔,是允炆自己要吃的,怨不得她。”朱允炆走上前,謙卑地說著,“四叔就饒過她吧!”
“允炆,四叔剛剛才說你,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了呢?這東西吃多了,身體怎麼會好?”朱棣劍眉皺起,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未等朱允炆再說什麼,他就又轉向那個侍女:“還不趕緊撤了去?!重新換有味道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