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徐軒冥是跪不住了,所以才忍不住要開口說話,他以為徐軒冥要說的是和爰儀有關的事情……
可萬萬沒想到,徐軒冥竟然會說了這樣一句話!
朱棣在心底感慨了一句,放下書本,抬起了頭。他把一隻手的手肘搭在幾案上,伏坐著身子,正視著徐軒冥道:“徐軒冥,你知道本王……想聽的不是這個。”
“殿下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休息了,身體要緊。”徐軒冥一臉倔強,仍是說著無關燕王心事的話。
“混賬,徐軒冥!”燕王抄起手邊的一個茶碗,向著徐軒冥砸了過去。
茶碗徑直砸到徐軒冥的前額上,然後落在徐軒冥身前,灑了一地的白瓷雪花。
徐軒冥的額頭上立時被砸出的一道口子,鮮血順著他的鼻梁流下來,浸染了他俊朗的麵容,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猙獰。
“為什麼不躲?”燕王的眼睛裏噴著怒火。以徐軒冥的身手,要躲過一個茶碗,實在是輕而易舉之事。
“屬下,永遠忠於殿下!”徐軒冥麵無懼色,平靜地回道。
“好一句‘永遠忠於殿下’啊!真好,真好!”燕王一拍幾案,說出的話裏依舊是盈滿怒氣,“徐軒冥,你就是這麼‘忠’於本王的嗎?”
徐軒冥默不作聲。
“告訴本王,你和爰儀,是怎麼回事?!”朱棣臉部的肌肉抽動,隱忍著一觸即發的暴烈怒火,“你們把本王玩弄於鼓掌之間,如此戲耍,你眼裏還有沒有本王?!”
“屬下,”徐軒冥驀地抬起頭,他想解釋什麼,但思緒在腦海裏頓了一頓,最終隻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朱棣倒抽一口涼氣。他眼睛眯了眯又睜了大:“沒有?”
“哼,你當本王是瞎子嗎?!”又是一聲怒斥。
沒有人能體會徐軒冥此刻的心情。他根本不記得前世和爰儀發生了什麼事,腦子裏隻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根本連接不起來,而爰儀一個“冥”字的稱呼卻讓燕王將他誤會至此,他想辯駁,但又不能忤逆燕王,實在是為難極了。
如果現在地上有條縫,他真恨不得能鑽進去躲起來。那樣就再也不用麵對燕王此時的怒顏,再也不用麵對心裏的無奈。
“殿下喜歡林姑娘,屬下心知肚明。”徐軒冥誠懇地說著,“屬下縱有天大的膽子,亦不敢打林姑娘的主意!”
“哦?”燕王斜斜瞟了徐軒冥一眼。
“王爺明鑒,屬下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心。殿下對屬下恩重如山,屬下豈能恩將仇報?”
徐軒冥仍然不敢將他遇見瓏兒和瓏兒要求他去喚醒爰儀的事情如實告訴燕王。
事實上,在他決定去喚醒爰儀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此刻的情景。燕王英明,豈能不追究這其中的端倪?
可是,縱使他已經猜到了燕王的做法,他卻還是要義無反顧地去喚醒爰儀。
因為,他不能讓爰儀死。
瓏兒說了一句話,是“小師傅死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不知為何,這句話對他產生了極大的震撼力。
他,不想讓自己後悔!
所以,他明知會對不起燕王,卻還是選擇了救她……
“但願,你沒有騙本王。”朱棣深吸了口氣,劍眉一挑,淡淡地說道。
“屬下不敢。”徐軒冥抱拳揖禮。
“去把傷口包紮了,本王今晚就睡在書房,還要你來值守的。”燕王站起身,走到徐軒冥身前,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徐軒冥。
徐軒冥心下一陣感動,立時綻出一絲輕鬆的笑容:“屬下遵命。”
話畢,他便轉身出了書房。
而朱棣站在原地,思緒百轉千回。
他,真的是願意放過此事了嗎?
不是。
他隻是深諳王道,清楚一個女人和一個忠臣不能相提並論。即使是他愛的女人,也不能和忠義之士相比。女人的心,可以慢慢暖化,而忠義之心,卻是難得。
他不會心胸狹隘到為了一個女人而斬斷同自己並肩作戰著的人的主仆情誼。
燕王就是燕王,膽識卓越、心胸豁達,決不是一般男子可以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