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後。
烏衣巷,桃花園。
初春三月,桃花芳菲開滿枝頭,大片大片的將整個桃林的天空都映成霞緋色。粉色的雲錦之下,一個簡陋的茅舍顯現了出來。
一股清澈的溪水淙淙地從茅舍前流淌而過,茅舍之前放在木架上的一個簸箕裏,瓏兒正懶洋洋地眯著眼睛趴在裏麵曬著太陽。
“喂喂!懶狐狸!”清茗提著菜籃子回來,見了瓏兒的樣子,從籃子裏拿出三串糖葫蘆湊到瓏兒鼻子前輕輕撓著,“懶狐狸,再睡下去天都又要黑了!”
瓏兒伸出鼻子,仔細地嗅了嗅,聞見糖葫蘆的味道,立時來了精神,睜開眼跳了起來,一爪奪過清茗手中的糖葫蘆,兀自嚼進嘴裏。
清茗看著瓏兒的樣子,得意洋洋。
“哼,都這把年紀了,你還沒個正經兒樣!”瓏兒不屑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爰儀都死了有二十五年了,你還不趕緊找個人嫁了?”
“喂,你……”清茗兩手叉腰,氣不打一處來,瞪著瓏兒,“你敢嘲笑我嫁不出去?!”
“哼,我才懶得理你。”瓏兒又哼了一聲,“噌”地跳下簸箕,“我找淺墨丫頭去!”說完便往茅舍裏跑了。
“死狐狸!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麵子上,我非把你的皮毛剝下來做成圍脖不可!”清茗在瓏兒身後大聲喊道。
“唏……沒個正經兒樣……難怪沒有男人敢娶你做老婆……”瓏兒嘀咕一句,“噌噌”跑進茅舍。
茅舍裏。
香燭、黃錢、白紙、米酒擺了一桌子。
淺墨正將桌上的東西一點一點往一個籃子裏放。
清明快到了,她要去拜祭小姐和姐夫……
二十五年前的那日,她從夢裏醒來時,姐姐已經不在了。
她、清茗、南宮琰、慕容天寒等人四處找姐姐不著,直到杜三娘聞知此訊,派人去尋。尋找的人回了來,帶著他們去往懸崖底下,她才看見了爰儀的屍體和癱在爰儀身邊的瓏兒。
她和清茗抱著姐姐冰冷的身體,一時間泣不成聲。
待回過神兒,她們抱起了瓏兒,收好爰儀留下的那方絹帕。南宮琰和杜三娘的幾個小廝也將爰儀的屍體抬回了畫堂春。
第二日,大夥兒幫忙之下,姐姐和姐夫的屍體,就葬在了這片桃林之中。
每逢姐姐、姐夫的忌日以及清明節,乃至每月的初一十五她都會去姐姐和姐夫的墳頭上香燒紙。
不久之後,她和清茗拿著姐姐留下的夠她們吃穿用一輩子的金銀、珠寶和首飾,遵從姐姐的囑咐,離開了秦淮河,卻沒有離開金陵,而是住到了桃林裏的這間茅舍裏。
曾經,姐姐和姐夫的茅舍。
一開始,杜三娘隔三岔五地也會過來看看她們,但後來杜三娘病重死了,秦淮的閬苑也被別人收了去,照舊是作為勾欄酒肆,****歌舞升平、燈火終宵不滅。這片桃林,就隻剩下她和清茗,還有瓏兒,孤孤單單地住在茅舍裏,即使偶爾會有幾個路人來到此處,卻也沒有人會特意走進茅舍來看她們。
雖然她和清茗也時常走出桃林去看看外麵的街市,時常會買些市景上的東西回來,但卻從來不會帶外麵的人走進桃林。這個茅舍,怎麼看都像是與世隔絕了開來。
淺墨和清茗都沒有嫁人。不是嫁不出去,也不是沒有人願意娶她們,而是她們不想嫁,隻想守著這片桃林,守著姐姐和姐夫的墳墓。
“唉……”瓏兒輕輕歎息一聲,跳上桌子,看著淺墨收拾著香燭紙錢的樣子,“淺墨丫鬟,你每次收拾這個都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讓人看了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