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孫哲平固執的尋找終究是沒有什麼所獲。到了傍晚,反而又下小雪。魏琛時時注意著孫哲平的動向,生怕這一個沒找到,又搭進去一個。好在孫哲平找起來堪稱瘋狂,收回來也算是理智。
天黑之前,魏琛就開著小貨車返回巴黎了。
隔天天氣放晴了,聽聞巴黎的交通部門才再次去事發地點勘察和清理。一連幾天,孫哲平都蹭著各種機會去現場,幾乎見證整個善後過程。葉修那邊也時常直接去打聽別處醫院是否有消息。
魏琛是個苦力工人,不是總有時間幫孫哲平。不過這人的確是仗義,念及孫哲平住旅社也是花費,就直接請他到自己的小黑屋湊合了。
事故基本清理完畢那天,孫哲平還是沒有找到張佳樂的消息,心力交瘁,回來得特別晚。他進屋時,魏琛已經睡著,留著的那盞小燈光線晦暗,勉強照清屋子。
屋中僅有一桌一椅,他疲憊至極,衣服也懶得換下,呆坐在桌前。手上捏著一支筆,明明整個人乏得不支,卻沒有辦法閉上眼睛睡去。
便拿過紙張,提筆寫字。下筆便在紙頭豎排寫下“樂樂”二字,像是要開始一封長信。他兀自盯著那兩個字看了一會兒,也的確開始了一封長信。
不知寫了多久,他將這些天的奔波和一應起伏心潮都述諸筆端,手上的紙張根本不夠用。他便去解行李找空餘的紙。
“大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魏琛被動靜驚醒,揉揉眼皮,看著孫哲平。
孫哲平抬起頭,視線望過去,回答:“好一會兒了。”
魏琛瞧他一手執筆,一手拿著剛翻出來的紙張,又掃一眼桌上,心下了然,道:“這是寫什麼呢?”
孫哲平:“沒寫什麼,心中淩亂,寫些東西,聊以安慰。”
魏琛默然片刻,也不再多問,隻轉言道:“你別太累了,你師弟好好一個人,活肯定有人,死也該見屍,你別把自己累垮。”
孫哲平捏著紙,一張臉半隱沒在昏暗中,靜靜地陷入沉默中。半晌,才回答魏琛:“他一定活著,我能感覺到。”
說罷他站起來,燈光照顧到了他整個人,躲在暗處的臉變得清晰起來。他甚而揚了揚嘴角,笑道:“說來奇怪,我和師弟真正相識不久,但總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能感覺到對方的聲息。像現在,我便知道,他一定活著。”
魏琛聽了,抿抿唇,咽咽喉,點點頭,又自顧自睡去了。
巴黎有諸多留學生在,大家一同出來學習,也都互幫互助。打聽消息一直沒有停下。
孫哲平和張佳樂過來之前,還曾想如何與這些人相識往來呢。沒想到現在因了找張佳樂的事,幾乎人人都認識孫哲平了。
找人之餘,大家還常常做些探討,隨手拎一個警察局的見聞便是一番辯論較量。孫哲平倒是喜歡這樣的時刻。唯有暫時沉入思想的海洋,他才能有放鬆心情的機會,忘記自己心揪成團,以致夜不能寐的擔憂。
——與別人滿口堅定稱“張佳樂活著”,和自己真的放心,總歸是不一樣的。
一日,同來巴黎的裏昂小同學邀孫哲平去巴黎郊外,參加一個和“湖邊社”共同舉辦的聯誼辯論。
那個湖邊社在留學生中很有名氣,但也很神秘。因其成員有什麼人、在哪裏活動,都沒有一個清楚的說法。如孫哲平這樣剛來法國不久的人,就隻聽說湖邊社是最早來巴黎的前輩組建的,如今前期成員多半已經不在法國,其活動也就更縹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