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見他出來了,望了一眼,抬手揮揮,沒再說什麼。
喬一帆也揮了揮,道:“表舅,這些日子謝謝您,我走了。”
這次,他沒有喊“老板”,感謝的是親緣情義。老板聽了,倒有幾分意外,臉上露出幾分笑容,點點頭,道:“去吧,好好活。”
喬一帆笑笑,走了。
車離開西塘的路上,喬一帆想起過去與高英傑談未來,高英傑說想要離開這個小鎮。
如今,他們真的都離開了,隻是沒想到,是在這樣悲傷的情形下。
心裏的慨歎,百轉千回。
見到奶奶的時候,奶奶正陷入昏迷中。
王老板說,奶奶現在已是彌留,一天中少有清醒的時候。氣息一直留存著,恐怕是心有牽掛。高英傑想著,喬一帆應當算是奶奶的牽掛之一。
兩人時隔大半年再見,當中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當然滿肚子要說的話。可眼下不是時候。
因而兩人隻是簡單擁抱了一下,說了幾句話,就去看奶奶了。
一路上,喬一帆偷偷觀察高英傑,單從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來看,他似乎的確沒有受太嚴重的皮外傷。隻是不知道別的地方如何……
胡思亂想著,已經到了奶奶床前。
觸目驚心。
與高英傑相比,奶奶的傷勢可謂慘不忍睹。臉上,脖子上,都有一些傷疤,亂七八糟地橫布著。不知被子掩蓋下,又是什麼情況。
喬一帆看著奶奶,淚水頓時脹滿眼眶,靠在床前,渾身顫抖起來。
王老板見這情景,便出去了,將房間留給了這三人。
“奶奶……”喬一帆坐下來,靠近高家奶奶,帶著哭腔喊。
奶奶沒有反應。高英傑過去,掀開一角被子,握住奶奶的手,遞給喬一帆。喬一帆看過去,那手倒還好,看上去隻是熏傷。
他握住那隻手,又喚了一聲:“奶奶。”
仍然得不到回應。
他忍不住,伏在病床上,哭出聲來。
高英傑不勸不安慰,隻是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背,讓他漸漸靜下來。
這天,喬一帆都沒有離開床前,高英傑進出了幾回,其餘時間也陪著。兩人偶有交談,都是關於奶奶的情況。至於火宅的起因,喬一帆一句也不去問,高英傑也不去提。
守到夜裏,王老板來了一趟,說給喬一帆準備了住處,問喬一帆去不去。喬一帆謝絕了,仍舊守在奶奶身邊。因不知奶奶什麼時候會醒來,怕錯過。
王老板聽了,心中理解,陪了一會兒,就走了。
喬一帆夜裏也撐著,沒有去睡。實在困了,握著奶奶的手就趴在床邊眯著。
他總覺得,奶奶會醒的。高家奶奶雖然和他無親無故的,在西塘那幾個月,卻對他像親孫子一樣。
那天,他去進貨,奶奶還給了他手套呢。
然而,事不遂人願。
他們守著奶奶的期間,奶奶好幾次像是要醒了,可鼻息重喘了幾次,手指動了動,最終都沒有睜開眼睛。喊了醫生來看,醫生也隻說,尚在昏迷中。到後來,變成了“重度昏迷”。
一直到鼻息停了,她也沒能睜開眼睛。喬一帆握著那隻手,直到冰涼。
“英傑……”過了很久,喬一帆才喊身邊的人。
高英傑湊近去,回:“嗯?”
喬一帆轉過頭,呆呆地看著他,說:“奶奶其實醒過,對不對?她回握過我的手。”
高英傑迎著他的目光,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對。我看見了。”
喬一帆扯開嘴角,好像笑了笑。
奶奶終究是安安靜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