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就無可救藥地變得絮絮叨叨了。
那件事情,當然不是指往地獄打電話的事。
那個電話僅僅是整個故事的一個小插曲。
我絮絮叨叨是因為不得不努力發泄。隱藏在我內心深處和每個細胞中的一種東西,我把它叫做毒素的東西,就像雨季的黴斑,像中了魔法一樣,正以看不見的速度飛快地蔓延,很快就要把我從靈到肉蠶食殆盡!
是的是的,如果我不及時地通過一切可能的途徑、盡快地排泄掉這些毒素,後果可想而知。
我叫梅子,是個整天提心吊膽的單身女人,生活在一個殺機四伏的城市裏。
想想吧,一個墮落的城市,日益繁榮,光怪陸離,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道德危機,金錢幾乎代表一切。
我出生在這裏,卻不喜歡這裏。
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或是旋渦,你會感受到那種強大的力量,拖著你,使你不由自主地直線往下墜去……
我總是無法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我覺得那對我不好。但我流浪了很多地方,累了,最後還是在這裏停頓下來。
也許是命運把我帶回來的?
我回來似乎是想尋找什麼,或是完成什麼。可我一直覺得這個城市和我冷眼相對。
就在這時,那個機會來了!一個讓人渾身躁熱卻從心裏打寒噤的機會。
事情也許起因於我那毫無特色的工作。
我在一家不入流的、苟延殘喘的小雜誌社裏做著一份無足輕重和收入極低的工作,每天淹沒在匆匆的人流中,沒有任何人注意我。
業餘時間我會替人寫一些趣味低級的文章來補貼生活,現在有很多人幹這個,就是把一些道聽途說的傳聞加上一些杜撰的暴力、血腥、色情的內容,最好再配上一張模糊掉麵部的照片,就變成了聳人聽聞的“發生在某某省、某某市、某某人身上”的、“真實”的故事。
我還給一個專門寫言情係列的三流作家當過槍手,寫過兩本香豔惡俗的小說。
我累了的時候就會非常沮喪,我知道自己寫的都是一些毫無意義的文字,我表達的東西跟自己毫無關係,我為不時疼痛的頸椎感到不值。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外國電影,其中一個情節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個蓬頭垢麵的家庭主婦,在家裏兼做接打色情電話的工作,她在房子裏走來走去不停地忙碌著,話筒就夾在脖子上,雙手一邊快速地做著家務,嘴裏一邊發出誇張的呻吟聲,夾雜著一些汙穢的言語刺激著對方,與此同時,她臉上卻流露出生存壓力下對生活的倦怠、厭煩和暴躁。
我覺得我就像她一樣。
我懷疑,一些讀者也許隻能拿著我寫的書用來手淫,對他們來說,那是惟一的用途。
我在做的就是假裝高潮,沒錯。
起初的時候我還不想接受這份工作,但那個有著一把肮髒大胡子的男人不客氣地對我說,你不過做個槍手,誰會知道你?丟人也丟不到你臉上。不要老想著搞純文學,現在誰還看純文學呢?文學的目的不是陶冶,而是解悶!要放下架子,你首先要喂飽自己的肚子,我聽到你的肚子在咕咕叫。
那個髒胡子男人算是我僅有的朋友。
他留長長的指甲,長發,長胡子,乍看起來像街頭畫家,小報記者,流浪藝人,攝影師,服裝設計,同時又像美發工,裁縫,同性戀,最後又什麼都不像。
他沒有正當的職業,好像什麼都做,又什麼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