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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現在是西北的三月,春寒料峭的天氣,卻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偶爾也會發發小脾氣,用它僅有的本領向惹怒他的人們展示一番餘威。於是,一場雨夾雪迎著升溫的陽光,極不情願的灑落大地。雪花在搖搖擺擺間,往往等不到觸地,就已經化為甘霖,饋贈給幹渴難耐的蒼茫大地。雪水在給大地注入了一絲活力的同時,也浸透著埋在地下,那急切要鑽出土壤的植物的小腦袋。
這時候,種子的力量是偉大的。它們用天賜的神力突破還沒有完全解凍的堅硬土壤,即為了生命的延續和繁殖,也為了人間的鮮活和美麗。
高望子,這個偏遠而僻靜的小山村,正靜默在這廣袤無垠,連綿起伏的山脈深處,不言不語,與世無爭。
伴隨著春天悄然而至的腳步,夾在山澗一條蜿蜒盤桓的晶瑩剔透的白色帶子也開始流動起來,那清澈的容顏叫鄉人們感到無比的喜慰。潺潺溪流淌過高望子村的腳下,這位據守山野的恬靜的姑娘頃刻間打扮的花繁起來,大綠的衣裳繡著不知名的五顏六色的小花,姿態讓人憐愛。放佛你童年的記憶裏抹不掉的純真與留戀,揮不去的相思與情緣。
三月裏一個清冷的早晨,一個名叫高玉明的男孩隨著一聲尖銳的啼哭聲,降臨到這個叫做高望子的村莊。於是,一些關於人和村莊的故事拉開了帷幕。無數個這樣的季節,無數次來到高望子,編織著無數個異樣的故事,平凡而曆久彌新。
轉瞬間,玉明已經能夠跟著父親在田地裏晃蕩,六歲的他,似乎從不拒絕這種在田地裏刨土挖泥的快樂感。可是這種無憂無慮的自由和快樂,也隨著他年紀的一天天增長,也在一點一滴的減少。等到下一個秋季來臨,玉明就要和村裏的哥哥姐姐們一樣,開始一生中艱辛而漫長的求學生涯。
高望子是一個沿河坐落的帶狀村莊。這條夾在山間的小河,高望子人叫它長生河。據老人說:由於長生河的發源地是一片小型的原始森林,說到原始森林,這裏的人們都知道,那是上遊一個名叫野嶺溝的地方,那裏也有一個村子,村名叫青林村,青林村河對麵的山坡上,正因為生長著一片成百上千年樹齡的青岡古樹和各類西北旱地不具備生長條件的奇花異草,故而這片林子便成了百姓們所謂的原始森林,青林村的得名也因此而來。順著河流往下,這條河養育了大約上百個的像高望子一樣的小村莊。長生河穿過無數座不知名的綿延山脈,彙入湯湯渭水,經渭水,流入黃河,經黃河,彙入大海。
因為一條河,高望子是幸福的,因為一條河,高望子的人是幸福的,也因為一條河,玉明也是幸福的。玉明的家就坐落在高望子的村西頭,長生河流入高望子地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玉明家的果園。
春天到了,莊子四周的樹木蔥蔥鬱鬱,樹上的各種鳥兒正在迎著和煦的風載歌載舞。玉明陪著父親在果園裏翻土種菜。
“玉明,到家裏把我的煙拿來,咱倆歇會了再種。”玉明的父親掏出裝在褲兜裏的手帕,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遠處山坡上綠油油的麥田,順勢用手帕重重的擦去額頭的汗珠。
“什麼時候能種完呀?”說完,玉明懶洋洋的起身,慢慢悠悠回到家中,取回父親的香煙,“爸爸,你的煙。”
玉明的父親取出一支,點著,狠狠的抽了一口。一支抽完,又拿出一支,點燃。兩支煙抽完,眼看快到晌午了。
“你乏了就不要幹了,等我把這兩行種上咱們就回家吃午飯,剩下秧苗的明天就栽完了,我想,你媽媽的飯也快做好了。”玉明的父親說完,拿起鋤頭,開始忙活起來。
“那好吧,我就到外麵的林子裏玩會,等你種完,我們去吃飯。”玉明臉上露著微笑,一溜煙便跑出果園的柴門,鑽進麥場邊的林子去了。
這麥場前麵是一段崖壁,崖壁下麵,長生河的水叮叮咚咚的淌著,那聲音盡是它清澈的靈魂在山溝溝裏回旋。河兩岸的各類樹木正迎著正午的陽光奮力的生長著。站在崖邊,順著兩岸望去,是一片鋪天蓋地的青綠向著遠方延伸,直到你的目光在不經意間也被帶向遠方。麥場左邊是一小片玉明的父親栽種的給莊院擋風的林子,裏麵生長著旱白楊,槐樹,杏樹和梨樹,樹葉已綠,花苞待放,百鳥爭鳴。麥場右邊正好是玉明家種植的果園和菜園。此時的果樹正舒展著鵝黃嫩綠的新葉,可果樹的花兒已綻放著最燦爛的容顏,花香四溢。春天對於這個夾在山溝溝裏的小村子來說,用“柳暗花明,鳥語花香”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