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新曆253年到來的新年慶典還沒有過去幾天,帝都樂園的紅燈區就恢複了繁榮,成雙成對的情侶在屋簷下調情,不顧寒冷穿著超短裙或敞著衣襟的□□和牛郎們站在街邊笑意盈盈地攬客。

天氣預報說今日午夜時分會有一場大雪,果真,馬克偷溜出大使館沒多久,天上飄下了鵝毛大雪。一片片的潔白雪花被微風吹過,撲在覆著仿真麵具的臉上,馬克抹了一把眼睫毛上被體溫融化的雪水,警惕地四處望了望,沒有發現跟蹤他的人,略微安了一下心。是啊,幾乎所有人,包括監視使館的帝國情報人員在內,都以為地球聯邦駐帝都的外交大使馬克先生正跟溫柔多嬌的妻子在床上做著好夢,怎麼會改裝喬扮跑到情?色的紅燈區呢。知道他的行蹤的,隻有他的妻子、一名給他下達這個任務的聯邦特工和幾名他將要會見的未知客人。

不過,他寧願現在躺在蓬鬆的鴨絨床墊上睡大覺,也不願意冒著風雪提心吊膽地秘密赴會。可惡的樂園氣象局,偏偏選擇安排今晚下大雪;可惡的那個特工,竟然威脅他這個外交高官像一個特務似的去搞地下活動,說什麼“將是一場關係林氏帝國前途命運的會議,如果你錯過了,必將成為聯邦的罪人”之類的話。可將要去見什麼人,談話內容是什麼,這些他都一無所知,

穿過三條昏暗的小巷,他數次被人搭訕,有尋一夜情床伴的,有尋交易對象的。帝國移民政策開放,福利不高,但足以保證過得衣食無憂,怎麼還會有人甘願做皮肉生意?在帝都已經待了一年多的他實在不理解帝國人的想法,就像他一直對帝國人會接受帝製這種落後的國家製度非常驚奇一樣,也許,不管在帝國待多長時間,他永遠也搞不懂帝國人的腦袋回路。

拐進一家門頭老舊窄小的酒吧,裏麵寥寥無幾個人,他直接上了二樓,敲響了一個包廂的門,此時正好是零點。

一個淡黃色頭發的男青年敞開了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馬克,問:

“黑雲遮月暗蒙蒙,先生,你找誰?”

“真理曜日尋覓覓,我找同行的夥伴。”馬克回答,心裏卻在對設計這段暗語的人吐糟。

馬克被請進了包廂裏,牆壁上掛著花紋絢麗的米爾掛毯,地板上也鋪著厚厚的地毯,暗紅色的皮質沙發上坐著兩個男人,圍著一張擺放著果盤飲料的水晶茶幾。

其中一個男人站起來,大笑著伸出手來跟他握手:“馬克大使?哈哈,如果不是我邀請您前來,又對您矯健的身形印象深刻,真不敢認出現在這個麵容平凡的男人就是您。這裏很安全,您盡可放心地祛除偽裝,露出本來的英俊麵目吧。”

男人國字臉,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米七左右的個子,略顯粗壯。馬克認識他,名叫施特拉?羅賓斯,是帝國一個名叫共和黨的政黨的黨首。在帝國,所有的政黨都隻能算是小黨派,能參政議政,向皇室和高層機構提出建議意見,但決定權把握在皇帝和各大臣手中。

被喊出了名字,馬克幹脆利索地摘下了最新型的仿真麵具,脫下外套,坐在了真皮沙發上。黃頭發青年給馬克把外套掛在衣架上,隨後退出房間,房門緊閉,隻剩下了馬克、羅賓斯和另一名裹在方格呢子風衣裏的年輕男人。馬克和羅賓斯都已經年超四十,可那不知名的男子看起來不到三十歲,臉形瘦長,顴骨突出,鷹鉤鼻子直挺,臉部輪廓較深,灰色的眸子精明而銳利,披到肩部的頭發跟沙發顏色極像,呈暗紅色。這是一個不注重外表和禮貌的傲慢之人,馬克想,男子從他進來就沒有站起來過,倚在沙發背上盯著他和羅賓斯進行客套的寒暄,棕色的皮鞋上還蒙著一層灰塵,一望就知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這位是飛鷹先生。”羅賓斯注意到馬克看向男子的眼神,簡單地介紹。

一聽就是一個代號,難道是一名特工?有點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處於禮節,馬克站起來向男子伸出手:“飛鷹先生,您好。”男子瞥了他一眼,然後才起身握了握他的手。男子的手幹燥有力,覆著一層厚厚的繭子,掩在風衣下的身軀高大健美,寬寬的肩膀向下,呈標準的倒三角身材,這是一個強壯的男人。

男子不發一言迅即鬆手坐下,應付似的的握手讓馬克有點不悅。羅賓斯笑著打哈哈,跟他熱聊起來。說一些毫無營養的話聯絡感情,是政客們的社交習慣,這讓那名神秘男子皺起了眉頭。

“停下你們那些廢話,帝國特工們可不會留給你們那麼多時間,讓你們客套到天亮才進入正題,”男子不耐煩地打斷兩人,“羅賓斯,繼續說你的宏偉計劃。”

羅賓斯咳咳兩聲遮住他的尷尬,向馬克解釋道:“馬克大使,抱歉,在你還沒有到來之前,我跟飛鷹先生正在談我們共和黨的理念。我們黨以實現民主自由為目標,堅持走民主選舉的道路,反對□□……”羅賓斯稍微一猶豫,把“反對帝製”幾個字咽回了肚子,繼續說:“所以我們要采取多種形式廣泛向群眾宣傳民主的真實含義,讓他們知道民主選舉才是宇宙中的大勢所趨,繼而奮起反抗□□統治,最終使我們這個國家重新走上正確的道路。”他諂媚地一笑:“馬克大使,你們地球聯邦的民主經驗就非常值得我們學習,是我們向民眾宣傳的重點,貴國一定要不吝於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