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福禍相依(1 / 3)

莊家,大善之家,一間寬綽的房間裏,裏麵隻有時不時由人故意大力吸唆煙槍後所發出的聲音。

“叭嗒!叭嗒!”

拿著煙槍的人行態懶散,癱在床榻上,這會兒又往嘴裏送了一口,任由煙霧散發繚繞。

受不了這幕的莊言不得不再次過去熄了他床頭的那盞煙燈,不忘出聲勸止道:“父親,夠了!這福壽膏不能再多吃,要死人的。”

嚐著快活滋味的莊善祥並不在乎,將身一側,隨口應道:“死又算得個什麼東西?這福壽膏可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你忘卻自卑、榮辱、身份。”

“你知道極樂嗎?極樂大概不過如此!我能嚐到這麼快活的滋味,實在是好,死了也值!來,你也來吃一口。”

他枯白的頭發散在臉上,有如灰敗的白穗掩著一塊黃泥,年紀看來遠不止四十歲,就這麼笑嬉嬉把煙槍送過來,欲讓兒子也嚐一口這快活滋味。

深知其害的莊言卻不接,隻看著老無正經的父親,少有的怒了,怒其不爭,恨恨將煙槍拍落地上。

莊善祥也不惱,笑著撿上來,哪裏還看得出他是當年聞名鄉裏的莊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從一年前開始就變成這樣?”

父親而今作態使莊言極難受,他仿佛是換了個人,從一年前就開始變得如此,眼裏就隻有這些害人的東西。

即便是問他原因,也隻是一笑而過,並不願解答。

他自甘墮落究竟是何種原因所造成?

被問慣的莊善祥對這個問題一如既往的沉默,顫抖的手捏緊了煙槍,用力唆著。

所幸今次他沒有將頭偏出一邊,雙眸在煙中忽亮忽暗,這是之前多次問他時所沒有的。

老人無疑是在做著抉擇,興許這次會交出一個答案。

心生期待的莊言便不多問了,在旁邊待他最後決定。

“你真想知道?”他考慮很久,臉色是這一年莊言所看不見的凝重,他本來是準備遲幾日說的。“我說出之後若會讓你餘生痛苦,你是否還要知道?”

“若是一直瞞著我,我更會因為擔心您而痛苦,不如現在知道做個準備。”莊言應道。

莊善祥笑笑,一臉褶子層層疊疊,拿起煙槍就往嘴送,見人要攔他,便擺手說著:“這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我若要說我的壽命隻有這最後七日,你信不信?”他忽問莊言。

“我不信!”莊言瞧他說得是如此鄭重。

誰能料到自己哪日會死?

唯有盡量不去看那張極其嚴肅的臉。

“我之前也不信,現在隻能信了,算吧,去將族譜取來。”床榻上人似省起什麼,“對咯!它還在我這裏,真是昏了腦袋,我之前一直不敢給你看見。”

將話說著,他取出族譜,交到莊言手中。

上麵記有祖上種種不為多數人所知的事跡,勿論是謫係或是曾經有過的旁係,但莊言並不需要留意他們光輝的或是不光輝的過往,他很快就被那些特意用朱筆圈出的記載所吸引住了:

莊德深生於興瑞三九年,卒於興瑞七九年;

莊方明生於興瑞五五年,卒於興瑞九五年;

莊重良生於興瑞七五年,卒於隆安一五年……

那令人癡醉的滋味自煙槍灌進嘴裏,連骨頭也要酥掉了,莊善祥微眯著眼享受這一刻,兒子那臉在他眼中也有了變化,知道心思不慢的他看出了什麼,問道:“你能從中看出什麼?”

即便不看這族譜,在外頭也應當是聽過些風言風語。

沒人答他,因莊言發現一樁怪事:這些人中離現時最遠的已經是五代之前,可以追朔曾祖時,他們有著一個驚人的共同點——無一例外在四十歲時離世,像是約定好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