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回宮以後,小日子過得甚是坎坷。亂臣賊子個個都生得一副誓死護主的忠臣相,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滅了一輪又來一波。指不定剛才還趴在地上三跪九叩大呼殿下貴安的人,回轉過身就能從袖口裏掏出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捅過來。
一時之間,白華和他的太子哥白澤就是滾滾濁流之中的兩葉小孤舟,於雨中漂泊,於風中淩亂。白澤此時已是成年,羽翼漸豐,*自成一派,又有葉丞相護著,叛亂之人顧及甚多,不敢動他,一肚子陰計狠招盡數倒給了白華。
白華頭幾年,還是隻傻乎乎的小犢兒,明槍暗箭都吃了不少,統共遇刺三次,掉錦鯉池裏一次,被投毒無數次。最後一次出事傷的很重,昏了個把月才醒,醒來的同時也幡然悟了。皇宮,咋看之下風光無限,實際裏麵都是爛的。白華身為皇三子,深陷其中,一步走錯便是屍骨無存。
如此又過幾年,白華的皇子殼子養越加光鮮,內心卻十分滄桑。
白華抖著一身的滄桑回頭看,那個穿裹得很厚實的小男孩仿佛還睜著一雙溜圓的眼,微仰著頭,略帶羞澀的喊他一聲富貴哥。一如往昔。
時隔十年,皇子白華再度南下,仍是去的琴州葉府,借遊玩之名行召集之事,和*秘密籌備登基之事,事後白華也要做個玩樂的樣子,暫住葉府。
葉府倒是無甚變化,白華照著年幼時的稀薄印象信步遊走,轉過拱門往裏一跨,正是一處崖邊。
崖頭種株桃花樹,桃色豔豔,樹下坐著一少年,懷捧本書,看的專注。
白華站定,遠遠地看。
恰一陣風起,吹得花枝亂顫,胭脂色的花瓣瞬間揚得鋪天蓋地。少年懷裏的書頁也被吹亂,他有些慌亂的撫平了書,似是察覺到什麼一般,朝白華這邊仰起了頭。
平淡無奇的臉上,生著一雙黝黑的眼。
九重天上,命格老兒在天命簿子上大筆一揮,白華二字被套了個圈,用點過朱砂的筆牽出一條線,再落在葉凡上頭。
情緣是活扣,情劫是死結。白華和葉凡之間,拴著個碗大的疙瘩。
十年未見,葉凡變了不少,小時候圓潤的身子消瘦下去,變得纖細。一張臉說不上好看,平平淡淡的,隻是眼角一粒小黑痣點出幾分風情。性子倒是沒怎麼變,還是不大愛說話,小時候是靦腆,現在是帶著些少年人特有的青澀。說起話來很平緩,溫溫潤潤的,很順耳。
葉凡那時還是愛笑的,陪在白華身邊,抿著唇,嘴角微微提起,笑得很安靜。
後來白華回宮,葉凡跟了過去,漸漸地笑容也少了,總是輕輕淡淡地歎氣。
那年頭白華忙著給他大哥掃清異己,樹敵不少,人前不敢待葉凡好,怕有人對付他,人後也沒工夫陪他,隻看著葉凡一天靜過一天。
又過了些日子,太子白澤的登基大典在望,白華偷得一天閑,拉了葉凡出去遊河。河是護城河,不寬,兩岸風景不錯,楊柳青青,春guang無限。葉凡拄在窗口往外呆呆地望,忽然間眼裏撞進一抹瑩瑩的綠。
葉凡回過神,看著白華把那綠瑩瑩的玉佩放在他手上,再用手掌包住他的手,將那玉佩合在手心。
上好的玉石,帶著剔透的涼。
葉凡轉過頭,白華把他環在懷裏,笑嘻嘻地問:“喜歡麼?”
葉凡看著白華,沒應聲。
白華收了手臂將他摟的更緊些,下巴擱在他頭頂,一點一點的。
白華說:“不喜歡也沒關係,你得留著,這玉佩跟了我二十來年,刻著我名字,你得留一輩子。”
船身隨著河水輕輕地晃,白華環抱著他隨船也輕輕地晃。
白華又說:“再等些日子,等風雨一過,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葉凡靠在他懷裏,看著手中翠綠的玉,輕輕淺淺一聲歎。
很久很久之後,久到白華一腦袋撞成了白三,又從忘川河裏撈出來,想起了白華,再和夜梵跑到深山溝裏去養傷。那陣子夜梵傷還很重,傷重他就不愛動彈,隻是賴在床上養著。他躺著白三也不亂跑,守在床邊陪他說話解悶。說累了夜梵就靠在床邊,懶懶地看著窗外一地油菜花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