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疊怪壺
西安是六朝古都,陳家的古玩店就坐落在西安大雁塔底下。蠶眉細目的陳普山今年40多歲,他身穿雲綢褲褂,手裏拿著個紫砂的小手壺,他和牛百寒一起站在博古架下,牛百寒是瑞祥茶樓集團的老板。陳普山對著牛百寒正推銷自己新收上來的青花茶葉罐子呢,就在這時,紅木珠的門簾子“嘩啦”一響,從古玩店的門外走進來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身穿半舊的藍色夾克衫,他的頭發亂蓬蓬的,看他神情倦怠的模樣,好像近況很是潦倒。年輕人名叫劉斌,他右手提著一個編織袋子,袋子沉甸甸的,他這是賣古董來了!
陳普山看著劉斌髒兮兮的模樣也是暗中皺眉。他一伸手,把劉斌讓到酸枝木的椅子上坐定,然後他提壺給劉斌和牛百寒各倒了一杯銀絲鐵劵茶。這銀絲鐵劵可是西安雲霧山的特產啊,清朝時此茶是朝廷的貢品,普通老百姓想喝都喝不到呢!
劉斌看樣子是真渴了,他一揚脖子“咕嘟”一聲,將一杯茶全都倒進了喉嚨裏。
牛百寒一見這毛頭小子如此糟蹋好東西,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嘲弄的訕笑。劉斌喝完茶水,他看了一眼陳普山,然後彎腰打開編織袋子,從裏麵摸出三隻古色古香的茶壺來。
陳普山看罷三隻茶壺,也一下子愣住了,這三隻茶壺絕對是紫砂所製,因為年深日久,壺體散發著幽幽的金屬光澤。這三把壺外形一樣,可是大小有別。最小的茶壺也就香瓜般大,中號的茶壺可比小個的西瓜,最大的那隻茶壺看上去像極了一隻老南瓜。
陳普山的父親陳停雲可是西安城中首屈一指的製壺名家。陳普山幼承庭訓,他鑒壺的這門手藝可以說是十分專業的。
這三把紫砂壺壺身都呈圓形,兩道彎的壺嘴,持柄呈半方形狀,壺品的優劣講究“圓、穩、勻、正”,這三把茶壺做工精致細膩,放在桌子上四平八穩,又泱泱大氣。看起來它們都非凡品啊。陳普山端詳了一會,他指著中號和大號的兩隻茶壺說道:“蓋呢?”
劉斌低聲解釋道:“這東西叫三疊壺,最底下的兩隻壺沒有壺蓋!”劉斌講完,見陳普山還不明白,他便將那三把壺一個壓一個的疊了起來。
中號茶壺的圓底,就是最底下那個大號茶壺的壺蓋,那個戴蓋的小號茶壺,落到了中號茶壺的上麵。陳普山開了十幾年的古玩店,什麼供春壺,大彬壺都在他的手裏過過,可是他卻沒見過三疊壺啊!
一旁喝茶的牛百寒看著那古怪的三疊壺,他的眼睛也一下子直了!
陳普山拿起三疊壺最上麵的小壺,將壺底朝天,翻上一看,隻見那圓形的壺底上銘著“嘯天”兩個篆書的款識,這兩個字古樸典雅,頗有晉唐風格。陳普山對這兩個字是太熟悉不過,這就是前清製壺名家陳嘯天的鐫壺款識啊。陳嘯天就是陳普山的先祖啊!
汪文柏曾經作詩褒揚陳嘯天——古來技巧能幾人,陳生聖手必絕倫。陳嘯天雖然名聲顯赫,可是他是否做過三疊壺,陳普山也是不清楚啊。
劉斌見陳普山為難,他抹了一下眼角說道:“趙老板,我母親因為心梗,在市第二醫院正準備做支架手術呢,隻要您能出10萬元,這三把壺就都是您的了!”
嘯天壺在香港大豐公司組織的拍賣會上,曾經拍過50萬人民幣的高價。這個劉斌真的是笨得可笑,他要是單拿著帶蓋的小紫砂壺出來賣,恐怕10萬元早就已經到手了!”
劉斌見陳普山不說話,他眼睛一紅,繼續說道:“我們家的祖訓是人在壺在……可是為了救我娘的性命,我隻有當一回不肖子孫了!”
三疊壺被陳普山8萬塊買到了手裏。劉斌連聲感謝,錢貨兩清後,劉斌拿著那8萬元塊錢打車直奔醫院交手術費去了。
牛百寒圍著那個三疊壺轉了幾圈,然後他一拍陳普山的肩膀說道:“趙老弟,這三疊壺賣多少錢,我買!”
陳普山伸出了一隻手,前後翻了4下,牛百寒急忙從懷裏摸出支票本“刷刷”幾筆,就開出了一張20萬的支票,還沒等陳普山反應過來,牛百寒就抱著三疊壺走出了店門,他的司機急忙把卡迪拉克開了過來,牛百寒上了轎車,司機一踩油門,牛百寒揚長而去。
陳普山賣完三疊壺,也覺得後悔,可是他追出來的時候,牛百寒的卡迪拉克早就沒有影子了。要說起牛百寒的吝嗇,那在西安城裏都是有名的,難道這三疊壺真的是寶貝。不然他買它做什麼呢?
陳普山也是糊塗了!
二、八代契約
陳停雲在西安城的東街有一座停雲茶樓,可是由於地勢偏僻,生意很是清淡。三年前,牛百寒來到西安,買下了十幾家茶樓,成立了瑞祥茶樓集團。停雲茶樓自然抵不住瑞祥茶樓集團的聯合進攻,眼看著停雲茶樓就要支持不下去了,陳停雲老爺子沒有辦法,他這幾天去了趟雲霧山,對雲霧山的特產銀絲鐵劵茶進行了一番實地考察。
要知道300多年前,銀絲鐵劵茶可是天下名茶之首啊。可是這產量甚微的絕頂好茶被列為宮廷貢品後,就與茶樓徹底絕緣了。西安城的官府接管茶園後,因為不會侍弄茶樹,以至於茶樹的品質連年下降,清朝滅亡後,銀絲鐵劵茶的茶樹枯死大半,那茶葉的品質更是退化得慘不忍睹。陳停雲去雲霧山的目的就是想重振銀絲鐵劵茶的威名啊。
陳停雲回到西安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他聽到三疊壺的消息,急得連連跺腳,那三疊壺可是個寶貝啊,別說20萬,就是200萬也不能賣啊!陳普山急忙發動奧迪車,載著父親直奔紫雲山別墅牛百寒的家,到了地方,陳氏父子一下子都愣住了,牛百寒的16號別墅前燈光閃耀,停著3輛警車,原來今天白天,牛百寒去朋友家赴宴,回來後才發現他家的別墅失盜了。那珍貴的三疊壺竟被該死的盜賊從保險櫃中偷去了!
陳停雲找牛百寒的目的就是想高價贖回三疊壺啊,現在三疊壺失盜,看來他想重振銀絲鐵劵茶威名的計劃真的是要徹底落空了!
坐在車裏的陳停雲忽然一拍腦門,叫道:“隻要找到劉斌,也許我們就能知道三疊壺的秘密啊!”
陳家父子來到市第二醫院一打聽才知道,劉斌的母親田桂蘭的心髒支架手術已經做完,前天田桂蘭就已經出院回古茶鎮去了。
古茶鎮是個有幾百年曆史的大鎮,灰牆黛瓦,青石板的街道,一切還是過去古樸的老樣子。陳普山一邊問路,一邊開車,奧迪車東轉西轉,拐了十幾個彎後,終於在一座老宅子的外麵停住了!
陳普山遠遠地就見那座老宅子的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卡迪拉克。一看車牌號,這不是牛百寒的車嗎?陳停雲急忙走下車,他剛來到那兩扇虛掩的木門前,就聽見裏麵傳出來激烈的爭吵聲,隨後大門“咣當”一聲被撞開,劉斌被一個黑大漢一拳打中了鼻子,他滿臉是血,一頭從台階上軲轆了下來。
這個打人的黑大漢就是劉斌的弟弟劉武啊。劉武夥同海外的文物販子倒賣文物,被判刑6年,三個月前,他才從監獄裏放了出來。劉武今天上午回家後,聽說哥哥劉斌把傳家之寶三疊壺賣掉,給老娘做支架手術了,他氣得從椅子上直蹦了起來,要知道這三疊壺是祖傳之寶,也有他的一份啊。蠻不講理的劉武揮拳就把劉斌打得滿臉是血!
聽到屋內田桂花的哭喊聲,陳停雲用手指著劉武的鼻子叫道:“你小子太過分了!”講罷,功夫在身的陳停雲飛身上前,將揮拳頭還想打人的劉武一個掃堂腿撂倒在地。
劉武拍拍屁股,爬了起來,他色厲內荏地叫道:“幹啥,你們還想幫劉斌打架嗎?”
陳停雲從衣服兜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劉斌,他將邀請劉斌到自己的茶樓上班的想法一說,沒想到旁邊站著的牛百寒冷笑道:“趙老板,做事情可得有個先來後到啊,我今天來古茶鎮,就是想高薪聘請劉斌到瑞祥茶樓當開發部經理的!”
陳停雲和牛百寒兩個人爭持不下,最後互相競價,牛百寒財大氣粗,竟把劉斌的工資開到了一月兩萬!
陳停雲看著發愣的劉斌“嘿嘿”一笑,他在皮包裏一摸,竟摸出一個紫檀木的小盒子來,打開小盒子,裏麵是竟一張發黃的契約,劉斌狐疑地接過那張契約一看——這張契約竟是300多年前的老東西,立約人竟是陳嘯天和劉家的先祖。這三疊茶壺是劉家的東西不假,可是劉家先祖當時卻沒付給陳家製作三疊壺的銀子,也就是說三疊壺是陳嘯天租借給劉家的,劉斌將三疊壺賣了8萬塊錢,這筆錢理應歸陳停雲所有。換句話說,劉斌沒有權利變賣不屬於自己家的三疊壺。
劉武一聽陳停雲是上門討賬的,他幸災樂禍地看著哥哥劉斌。劉斌急忙回到屋子裏,將躺在床上的老娘田桂蘭扶了出來。
田桂蘭看罷陳停雲手中的契約,她默默地點了點頭。她丈夫劉子傑生前曾經不止一次地跟她說過,劉家欠陳家的人情,這三疊壺並不歸劉家所有,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劉家的子孫都不可以賣三疊壺。
田桂蘭點頭說道:“人死賬不爛,這張契約我們劉家後人認,劉斌是劉家的長子長孫,我這就叫他收拾一下,然後到您的停雲茶樓打工還債去!”
牛百寒剛要反對,就聽劉武怪叫道:“你們請劉斌有什麼用,想知道銀絲鐵劵茶的浸泡秘方,跟我要啊!”劉武講完,返身回屋,他托著一個掛著銅鎖的紅木盒子走到了眾人麵前,繼續說道:“這裏麵有一本茶經,這就是我們劉家當年開茶樓發財的秘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