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詩歌的10方麵問題
李德武問:每個詩人的創作曆程都不是憑空踏步,如果不介意的話,你是否可以坦言自己的詩歌創作受誰的影響最大?你在創作中是否因這種影響而焦慮?
韓作榮答:我是個詩藝的饑不擇食者,在習詩之初,曾受過諸多中國詩人的影響,隨後,由於譯詩的增多,又受過諸多外國詩人的影響。
我一直是個業餘作者。如果說焦慮,曾為學不像誰而焦慮,而後又為學得太像誰而焦慮。當我把一切曾尊崇的詩人忘卻的時候,便沒有焦慮了。
焦慮本質上是生存狀態,伴著恐懼而來。一個人活得隨意而自然,除卻外在的壓力和欲望,不為名利所左右,大抵不會有過多的焦慮了。或許,對我而言,寫作本身便是對焦慮的消解。
李問:詩觀及審美尺度是一個自覺的詩歌寫作者必須明確的問題,那麼,你的詩觀和審美尺度如何?它是動態的還是相對穩定的?你的哪些作品可以作為這些理念的佐證?
韓答:我的詩歌觀念是動態而又相對穩定的。在我看來,最好的詩應當是感性和理性都達到極致而相互融合的作品,能夠深入事物的內部,進而有透徹的理解和被熟識而遮蔽的發現,用散文的語言寫的是詩,關鍵在於對整首詩的詩性把握和意味的追尋。這種觀念,即是日常的、世俗的,也可能是典雅的,知識分子式的。對我來說,寫詩,隻能站在詩的立場,詩,也隻能做詩所能做的事情。
李問:作為寫作個體,你是否希望自己的作品對當代詩歌的繁榮與豐富有所貢獻?―如果是,那麼,你區別他人寫作的獨特價值是什麼?
韓答:我當然希望自己的作品對當代詩歌的繁榮與豐富有所貢獻,但有無貢獻,卻是另外一回事。繁榮與豐富,自然不是幾個人或幾夥人的事情,而是藝術上多元並存的具有勃勃生機的闊大甚至是蕪雜的狀態。寫詩是個人的事情,我是個“不人流,不結派”的寫作者,我的“獨特價值”在於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因而我也是獨特的,而“價值”就是偶爾發表一點兒小詩,賺一點兒小錢聊補工資的不足。
李問:作為轉型期的當代詩歌,麵臨著審美定位、精神定位和價值定位的選擇,你認為當代詩歌未來發展的取向是什麼?你如何在自己的創作中實踐這種取向?
韓答:當代詩歌未來發展的取向是沒有固定的取向。每個獨立的寫作者都會有自己的取向,有人登高一呼,且一呼百應的事情大抵是不會有了。
至於我自己,能寫點兒什麼就寫點兒什麼,寫不下去的時候就不寫,想寫時就寫,不想寫時就不寫。當然,想寫的時候,總是有自己的想法,寫什麼和怎麼寫,那是以後的事情。
李問:談及詩歌建設,自然包括詩人自身的完善和藝術形式的完善,你認為這兩點建設是否重要?倘若重要,那麼,它是詩人個人的工程呢,還是具有普遍意義的社會化工程?當前最不利於詩歌建設的因素是什麼?
韓答:我不否認人格的魅力、大愛和向真向善之心對詩的作用。哲學中的真、倫理學中的善是對文學藝術中美的骨骼般的撐持。可從另一個角度講,沒有血肉就沒有生命,隻有骨骼便是一具骷髏,是死亡的象缸。真、善、美該是一個統一的整體。
人無完人,人自身的完善隻是一種理想。人畢竟由獸而來,是天使士野獸之間的中間物,具有天生的弱點,而雙重人格、多重人格是很多大命人、大作家的特征,有時,詩也不如其人。能創造物質和精神文化該是1與獸的根本區別,可有時過於“文化”反而遮蔽、擁塞了藝術。或許,直覺、真純和野性的嚎吼,這種貌似淺層次的感知更接近藝術的本質。在被教育壞的人那裏,他們的“文化”和藝術是格格不入的。
新詩不存在統一的“藝術形式的完善”。有人稱內容決定形式,在看來內容就是形式。因為新詩不像舊詩那樣有能返回自身的形式,形式便是內容的有機組成的形態。在最好的詩中或許存在“藝術形式的完善、但那也是一次性的完善。所謂“美是有意味的形式”,關鍵還是不同形所呈現的不同意味。李問:可以說,沒有一個健康的批評環境,就不可能有健康的創作環境。你對目前的詩歌批評感想如何?期待建立一種怎樣的批評氛圍?韓答:批評家和詩人的關係就像戀愛,“情人眼裏出西施”,也是正,的事情,即使他愛的是“東施”,那也是他的自由。
我覺得詩歌批評和詩歌寫作是兩回事。是先有作品,然後才有批評,對詩人有所啟迪的批評也是有的,盡管為數不多。批評家用作品為磚石祓1築自己的城堡,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尺寸即使再好的美質良材他也會棄之不;顧,這也是常理。而詩人大抵是不會按照某位批評家的引導來寫作,即使:是那種人心人骨的批評對於詩人來說也是沒有用處的。美食家可以品味,評說菜的好壞。但如何做出美味佳肴,卻是廚師的事情。
李問:不同的人對詩歌的需求和期待是不同的,你是否認為階級,或階層的差別仍是今天區別不同詩歌內涵的決定因素?譬如貴族詩歌和平民詩歌。假如是,那麼,當代詩歌的繁榮是取決於不同階級或階層審美意識的相互尊重以及思想矛盾的調和呢,還是縱容他們的個性對立,並最終發展為鬥爭和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