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揚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微弱的月光和冰冷的鐵窗。
他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脖子,發現這是一個隻有方寸之地的小房子,而他,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這種隻有一扇門和鐵窗的地方,怎麼看都像是牢房,所以,他並不是被人救了,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沒有彈孔也沒有傷口,他還記得子彈穿過心髒時的痛覺,也記得大海咆哮的聲音,而現在,暗夜寂靜的像是沉睡的忘川,而他的靈魂,不知道為何占據了別人的身體。
這個身體不是他的,這是他醒來後意識到的第二件事。這手很纖細,與他那雙沉穩的手相差很大,這身體也同樣纖細,與他結實的身體相差更遠,最明顯的感覺就是,這個身體,至少比他小了一號。
這個家夥又因為什麼原因而死在冰冷的牢房中?
伸手橫在眼前擋住微弱的月輝,他低低地笑了起來,不管這人因為什麼原因死去,至少不會比他死的更悲劇淒慘。借屍還魂,以手障目,既然老天給了他再來一次的機會,那麼明唯,你我之間的賬要如何算?這顆新的心髒還會為你而痛麼?當你毫不猶豫地扣響扳機時,明唯,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痛呢?
笑著笑著他控製不住似地癲狂起來。人生就像是一場豪賭,而他一向是個優秀的賭徒。回首一朝間,他不但輸掉了所擁有的一切,還輸掉了寶貴的生命。哈哈哈,老天這是給他討債的機會麼?
這癲狂的笑聲在暗夜裏顯得尤其恐怖,不一會,一陣腳步聲傳來,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打開門衝了進來,其中一個喝道:“在發什麼瘋呢?”
另外一個還不客氣地踢了他一腳:“不要以為家裏有幾個錢就可以橫著走,既然到了這裏就老實點。”
“小林,這小子聽說來頭不小,你別踢壞了。”
“來頭不小?不就是仗著家裏有幾個錢麼?正義總會有伸張的一天!”
“咳,你還好吧?”先前的那人見地上的人一動不動,有點擔憂地問道,這人要是死在拘留所,那他們的責任就大了。
這一腳對於李弘揚來說無關痛癢,心中的痛覺早已將他麻木,他拿開擋住雙眼的手,望著天花板平靜地說道:“我沒事。”這點皮肉苦又算什麼,他還活著不是麼?
兩位警察確定地上的人真的沒事後,就出了房門,他甚至還聽到那個叫小林的警察充滿不屑的聲音說道:“上午進來的時候這小子就一直裝心絞痛,什麼病不好裝,偏要裝心絞痛,心絞痛的人還會去飆車?撞了人居然還想跑!這什麼智商!”
原來是撞了人麼?有錢人家任性壞了的孩子麼?看樣子處境不怎麼妙呢,這個身體叫什麼名字?身上穿的藍色T恤黑色長褲,躺在地板上也不覺得冷,這是在哪裏?現在又是何年何月?醒來後他一直處於自己的世界中,忘記了眼前最主要的問題,他對這個身體的主人一無所知,這該如何是好。不過,戲總得演下去,債總得討回來,希望那些欠債的人還好好地活著啊……
迷迷糊糊的時候,門又被打開了,一個警察帶著一個律師走了進來。
李弘揚睜開茫然的眼,原來天已經亮了。有錢人家的小孩,肯定不會被遺忘,這不,他聽到那個帶眼鏡的中年男人不悅地說道:“你們怎麼能讓他睡在地上,我的當事人可是有心絞痛!”
那個警察說道:“嚴律師,你知道這是拘留室而不是賓館,況且旁邊不是有床麼?他自己喜歡睡在地上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的當事人有什麼問題,我一定要起訴你們!”嚴律師急步走過來說道:“小桐,你還好吧?”
“我——還好。”李弘揚站起身說道,他現在好的不能再好,至少是鮮活的而不是屍體。
嚴律師帶著歉意地說道:“小桐你不要擔心,一會就可以回去了,賀先生在家裏等你。”
賀先生?這個身體的父親麼?李弘揚皺了皺眉,看樣子這家人財勢還不錯,交通肇事後逃逸罪責不輕,他們居然能有辦法把他弄出去,他還以為至少得呆個一年半載呢。
“我們已經申請了取保候審,一會所有的問題你都不用回答。”嚴律師小聲地交待,“有什麼事情等見了賀先生再說。”
李弘揚點了點頭,他還等著出去討債呢,能不說話的時候絕不開口,要是能夠裝失憶就更好了,可惜他好像連裝失憶的理由都沒,這車禍的時候他怎麼就沒受點傷,醒來的時候要是在醫院多好,可惜是在拘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