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弟弟(2 / 3)

不一會兒,夫妻倆的房間裏集齊了家裏的大人,祖母不慌不亂地指揮著:“桂桂,把阿芳抬去西院子,恐怕今天要接生,要是順利就不必叫赤腳郎中。快去叫槐兒起來燒水!耽誤不得!”

一會兒,全家基本都是醒著了的,槐兒和柳葉撐著眼皮在鍋堂燒水,鍋堂就在屋子外邊,砌在院子裏。鳳仙被移到躺椅上,和母親並排躺著,兩人中間拉起了一層簾子做隔擋,她仍舊睡著。

西院子裏,除了鳳仙,就是呻吟的母親和老祖母了。老祖母在床前床後不住的忙著,栓起七七八八的布帶子,好綁住產婦不讓她亂動,還要找東西讓產婦咬住,怕她一時疼得緊,咬掉了舌頭。

漢子自幫忙搬了躺椅進去,把那鳳仙安置好,就被老太太攔在外麵。陰氣太重的屋子,一個漢子還是離得遠點比較好,不管他有過幾個孩子。據說,這樣才能不折陽壽。

漢子的煙袋子亮了又滅,滅了又亮。自家的公雞不知道幾時,已經打起了鳴來:“哦—哦——喔!”天邊現出紅色的朝霞,整個天空呈現出蟹殼青的顏色。整個夜晚,女人的呻吟持續不斷,隻是後來越發低了下去。

窗外的日出噴薄有力,但是漢子一點也不在乎。他急得直搓手,來回地在院子裏踱著步,家裏養的鵝子直著項子對他直叫,往日的時候,男主人總會在日出之前就安頓好這些家禽的。

雞子也在雞窩裏直撲騰,幾隻不耐煩的呆鵝也在窄小的窩裏來回踱著方步,那模樣倒可以和主人媲美了。他們的肥身子在兩隻細腿上晃得厲害,真擔心忽的他們會失去平衡就那樣倒在泥裏。養在廚房裏的豬也煩躁拱著門,也不嫌自己的鼻子撞得生疼。

兩個女孩子還在忙活,一個在裏灶煮稀飯,一個還照應著開水鍋子。也不記得煮了第幾鍋開水,每每都輪班端去給祖母,端出來的時候是血淋淋的,十分可怕,祖母叮囑他們從後門潑到小溝子裏去。倒血水都是槐兒經的手,柳葉還是膽小了一些。遞盆子的手甚至會打顫。

“姊姊,媽媽流這麼多血,會不會死?”得空的時候,二子忍不住問姐姐。

“莫瞎說,不會有事!媽生三子我也見過這架勢的。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事!”姐姐的口吻難得的嚴厲,但是仔細分辨還是可以察覺出慌亂。於是兩個孩子隻是靜默。

“吱呀——”西院的門終於開了,是祖母,老人的眉頭緊蹙,一雙滿是老繭的手沾滿血腥,看了有些恐怖:“桂桂,去叫郎中!孩子怕是倒著呢,有點難出來??????”話音未落,漢子已沒了影兒。

鳳仙在迷迷糊糊裏聽到有人不住地尖叫,聽起來很恐怖。“莫不是我被妖婆婆帶去了!”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額頭上不住的出汗,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時不時又覺得腳下生生的疼痛。終於哭了出來,醒了。

“三兒,莫怕,媽媽在。”虛弱的女聲隔著簾子幽幽的蕩過來,卻一下子安撫了鳳仙的恐懼。

“是娘嗎?”鳳仙顧不得去擦眼淚,掙紮地坐起去揭開那簾子。西院子太暗了,即使已經天亮了,還是看不真切。產婦本想去阻止女兒,可是已經晚了。一股黏黏膩膩的腥氣味兒一下子撲過來,本來整個房子都是這味道,但是這一下子更接近源頭了。小妮子被嚇到了,緊緊攥著那簾子,雖然看不真切,但是還是覺得恐懼。

“是弟弟要來了,快放下簾子,媽媽怕光!三兒躺下,快!”母親的語氣出奇的溫和。她的眼睛在暗處還是閃著光芒。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鳳仙依然愣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