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下麵是一個很舊的條桌，常擺了香爐和幾個貢品盤子，還有一尊小小的觀音像，那是前兩年剛剛請回來的，所以還透著新氣，家裏的女人還常常拜祭所以更顯得有點靈氣。
靠著牆根腳兒擺著一張四條腿不怎麼穩重的桌子，許是柳木的吧，早被油漬膩的看不出原貌，也沒有什麼花紋，就是一普通的四方桌。一條新換的腿明顯彎折了一點，不知道是男主人從哪裏胡亂鋸了根樹幹湊得數。
靠近西邊的廂房門邊就是一個同樣老的看不出年齡的洗臉架子，我們的鳳仙正乖乖的洗著那雙小手。“鳳仙，一會兒，咱上西院子去，要乖點，明白了嗎？”老人的語氣有點冷冰，許是年齡的原因吧。
這時候，一老一小走進了西邊的房間，這是一間臥室，一個麵朝裏的女人從陰影裏坐起來，她的手上拿著半完成的一個鞋底，猛的看到這一老一小，隻是訕訕的笑了一笑：“媽媽，要領鳳仙兒去？”
那老婦靜默地點著頭，正要走過西邊的門進到下一個房間時，突然折回來：“阿芳，注意了，這個娃娃可是第三個了，肚子可不得爭點氣！”
那女人聽這話，手上的動作忽的停住，一滴滴血珠從長了繭的手指尖上滲出，她忙忙地吸住指尖，隻是點著頭。老人完全走出去的時候，仿佛這位阿芳的眼睛裏亮晶晶的。
很快，一老一小到了西院——那間最靠西的房子。這是一間陰森的神秘的房子，據說，小鳳仙以及倆姐姐都曾在這裏出生，接生的就是眼前的這位老婦人，產婦睡的床榻就是那張很老的紅木舊床，這間屋子的陳設很簡單，除了床榻以外，就隻有一個梳妝台子和一套小桌椅。因為最靠西邊，總是有一種陰森的感覺籠罩在這裏。鳳仙是不會想的這樣多，她隻是覺得陰影之中的祖母看起來又顯得老了，她臉上的褶褶皺皺看起來就像是山裏的溝壑一樣，明明暗暗。
“裹腳兒哪去了，我記得是在這個鏡匣裏啊。真是？？？？？？”祖母念念叨叨的找著什麼。鳳仙於是好奇的在屋裏轉悠開了，她一會兒去摸摸那模糊不清的銅鏡，一會兒又去摸摸那高腳的太師椅。孩子們是很少被允許來這間屋子的，據說生了孩子的屋子都是陰氣很重的，不吉利老是跑進跑出。所以這間屋子有多半是關著門的。
“哎呀，是這兒！”似乎是找到了，祖母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仙兒，來，吃糖。”很少見的，祖母掏出了一顆糖果，彩色紙包裝明顯打開過，邊緣的地方皺皺巴巴的，打開，裏麵隻是半塊糖，但是孩子不在乎，很高興地拆了包裝，大大方方地把那糖吞進嘴裏去。
“來，床邊坐，我要給你裹腳。坐好，聽話，乖乖，就一會兒。”祖母的表情被陰影湮沒，她的手開始了嫻熟的動作。
“啊——不要——祖母——”長長的裹腳在祖母手中來回的翻動時，鳳仙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腳骨被一層又一層的力道折碎，而且，那布片還在不停地糾纏。她試圖用自己的小手阻止祖母，但是卻根本無濟於事，很快，鳳仙就疼得暈了過去。那半顆糖於是從她小小的嘴裏掉落出來。
祖母看了一眼暈過去的孫女，眸子動了一動，但是手上的動作沒有減慢。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結束了，老人起身，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她托起孫女的手仔細的看了看然後長長歎了口氣，立起身然後俯下身輕輕地把自己的額頭靠了靠孫女的：“孩子，這都是命啊！”
西院的門重又被關上，隻剩一個鳳仙昏昏的睡在裏麵。晚霞擦過天邊的時候，這間屋子慢慢的亮起來，夕陽長長地吻在女孩子的臉頰上。女孩的呼吸時而沉重時而輕鬆似乎已經睡著了吧。在夢裏，還是會有一兩聲呻吟。
夜，默默籠罩了一切。
默默地，默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