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輪回(1 / 2)

年複一年,時光流轉,歲月滄桑如河溪之水,偶有刹那漣漪,卻終成滄海一粟。

我沒有意識,沒有過往,如一張白紙,未點一墨。一如古井,平淡無波。

我的人生大多在沉睡中度過,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壯年,從壯年到暮年,再從暮年到初生稚子。

每當百年,我從沉睡中醒轉,便是一個人生,一世輪回。而後,又是無盡的沉睡,好似睜眼隻為祭奠這一世,人生浮華。

每個人都有過期許,有過執著的念想,這是活下去的動力,因為隻有活下去,才會懂得存在的意義。

很多年過去了,不知道多久,或許千年,或許萬年,或許更久……當我再一次從沉睡中醒來,看著躺在病榻上,風燭殘年幾欲歸去的“我”,那暮色中的蒼顏,歲月彌漫下的刻痕,都在昭示著這一世的結束。沒有傷感,沒有道別,一如往世種種,習慣便會淡然。

凝視著,就像曾經,目送著自己的離開。

然而,當我看向這一世的“我”,一切都在刹那間煙消雲散,夜空不再是夜空,如驕陽白晝,白紙亦不再是白紙,寫滿了前世紅塵。

他看著我,渾濁的目光裏竟藏滿了深沉的溺愛,好似血與肉,父與子。嘴角微動,勾勒起了一抹微笑,是在笑自己,又或者是……說不清道不明。

良久,或許是滿足了,或許是真的走到了盡頭,病榻上,在“我”閉上眼的那一刻,帶著靈魂深處迷茫的我,萬物渙散,夜空再一次回歸黑暗,白紙雖是白紙,卻多出了一個疑惑。

“我,我是誰?我因為什麼存在?”

又是一年,秋風瑟瑟,漫天揮灑的落葉像極了春歸時飄揚的柳絮,冬至時於期而落的飛雪。

但這一次,不是歸,而是離。

城外,一個年輕的婦人左手牽著一個男童,站在一棵樹下,青絲在風中有些散亂,在他的麵前站著一個中年男人,雖看起來有些蒼老,但男人眼神中那熠熠生輝的,是濃濃的愛。

“天冷了,你要多添衣物。”婦人的聲音很輕,可是男人卻聽的很清。

“我會的。”男人的聲音不同於婦人,略有些粗獷,話雖不多,卻很堅定。

又是一陣疾風吹來,天似乎更冷了,年輕婦人的發絲也更加的淩亂。男人向前一步,伸手輕輕的一挽。

“我不在家裏的時候,一切有勞你了。”男人溫柔的說道。

“我是你的妻子,是雲兒的母親。”婦人並未應答,而是如是說。

男人笑了,笑的很溫柔,在這樣一個有些寒冷的季節,如一杯暖心酒,溫暖著他也溫暖著婦人和男孩。

“我要走了,等過個一年半載,這場仗打完了我就回來和你們團聚。”男人的話在凜冽的秋風中,顯得有些蒼白。

風吹枯木,散落一地黃葉,掩蓋了來往的痕跡。

男人走了,女人駐足遠望,至始至終她都沒有一滴眼淚落下,即使她知道,這一別或許就是一生。

“我等你!”

女人也走了,帶著男童。在回城的的路上,順著風,慢慢擴散了這三個字。

此後,春去秋來,每年的這一天婦人都會來到城門前,守著承諾,盼著希望。

十年後,男童變成了青年,長高了也俊俏了。但婦人多年來的操勞,讓她過早的斑白了發梢,她有點累,但她依舊在每年中的一日去城外等候,這仿佛成為了習慣,成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而每當婦人迎著朝陽出門遠去的時候,她卻從未發現,背影掩蓋的院落裏,總有一個年輕的身影在默默的看著。

又過了二十年,青年已經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妻兒。而婦人卻已經徹底的老去,暮光下,顫顫巍巍腳步蹣跚的走向那個讓他堅持了半生的等待。

婦人坐在了當年男人離開的地方,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去眺望,她很累。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疲態,但她卻從未放棄堅持。

“母親,三十年了,值得嗎?”夜光下,當年的男童已人到中年,緩步來到婦人麵前,輕聲的說著。

婦人並未回頭,而是臉上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三十年,是啊,三十年了。也許我等不到你父親回來的那一天,但這是我對他的承諾,我對自己的希望。”

頓了頓,婦人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的兒子,滿是慈愛。

“雲兒,如果母親撐不下去了,你會替母親堅持這份承諾,守住這份希望嗎?”婦人聲音越來越虛弱,像風裏搖曳的燭火,熄滅隻在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