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地界多山地。自古以來,九州名山大川一半在此。而梁州雄山險嶽八九出於蜀地。蜀山一帶更是群山迭起,四水而居,使得這裏四季如初春。古時有十萬大山之稱。
蜀地一界雖然氣候宜人,但也適合毒蟲猛獸繁衍,加之蜀道艱難,少有人居。光怪陸離之說不知凡幾,又常有奇光怪象橫生,生活在周邊的人大多相信劍仙之說。望月城位居蜀山邊境西南角,這裏人丁興旺,鄰裏間親如一家,夜不閉戶。據此東北三千裏地,有座整日被煙霧繚繞的仙山,獵戶稱其為‘靈隱山’。
靈隱山上有峰三千七百座,其中大多無名,又有一十二座直通天際,凡人難以攀爬。
每逢十五月圓之夜,都會有一道月華降下,驅散一十二座通天峰之一的彌山大霧。此峰形似新月,又有石梯天階縱橫交錯,似是盤山之鏈。因而得名‘鎖月峰’,峰上十萬八千座浮屠塔比鄰而居。
鎖月峰中,石階之上少有人行跡於此,今夜卻迎來一少年客。少年衣著寬大長袍,腳穿白底步履,手握一把蟲蛀竹帚,帶起滿地深秋落葉,落葉被他一引,皆置於石階兩旁。竹帚一掃一提間似含深奧劍理,隱有大家氣象。
眼看石階掃淨,少年人將竹帚丟擲林間,摘下腰間紫檀葫蘆,當空砸向一座無銘字的浮屠塔。葫蘆半空一折,懸於塔上顫動不止。有森森鬼氣溢出,鬼氣凝而不散,眨眼聚成一張鬼臉,鬼臉時扭偶曲,無定狀,亦無常態。
鬼臉嘴角一開一合,竟能口吐人言,“白麵娃兒,本王長居蟒牙山三百載。無作奸犯科,沒燒殺擄掠,隻期修行有成,來日飛升成仙。你又憑什麼抓本王來此!?”說話時,鬼臉變化無常,著實嚇人。卻說這鬼王,乃是前朝惡匪,經高僧點化,死後修鬼道,有所成就。不想一月前,眼前少年殺上洞府,不由分說便將它擒拿,憋了一個多月,這有機會發話。
少年提嘴一笑,道:“鬼王息怒。中山族人世代居於蟒牙山已有千年之久,你貪圖那裏地氣充沛,開辟洞府本無不可。可那蟒牙山乃七殺大凶之地,難保你日後不會被地煞所擾。若要傷了山民,著實不美,也毀了你修行。此峰名為鎖月,不單地氣充沛,月華更濃。觀鬼王氣象,似要到了煉虛化實之境界,此地正合修行,何樂而不為呢?”
鬼臉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惱怒道:“誰人不知,此地十萬八千鎮妖浮屠塔,鎮壓過的大小妖精鬼怪共計三萬有貳仟。坐地升仙者屈指可數,大多此生困於一地,終了於此。平白為你‘靈隱劍派’多了一份功德,真是好劃算!”
少年人笑容不改,問道:“那依鬼王之意,我當作何?”
“也不需你這娃兒如何。隻需打開葫蘆禁製,放本王離去便可。”
“鬼王稍安勿躁,且聽我一說。”
依鬼物性格,哪肯聽他多言。但此時,鬼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那鬼臉唯有耐著性子,聽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且聽聽你這小娃娃有何奇談怪論,若講不出道理,就立刻放本王離去!”
“忠言逆耳,還請鬼王見諒。”少年人清了清嗓子,朗聲道:“鬼王空有三百年修行,卻無三百年功力。小子十歲從師,在山中已經曆八次寒暑輪回。小子不才,劣根拙智,師傅常稱我愚笨。但鬼王卻栽在我這無名小輩手中,這又是何故?”
鬼臉思量半天,吞吞吐吐言道:“那是因……那是因我輕敵。若要再戰,本王三十回合必能將你斃於掌下!”
“鬼王糊塗啊,實力有高低,成敗無因由。今日你被我所困,我放你離去,難保來日你不會再被抓獲。到了那時,鬼王還能保證抓你之人如我這樣隻困不殺?若是遇上邪派弟子,說不定還要將你煉製成法器。真到那時,鬼王悔之晚矣。”
“小娃娃休得危言聳聽。今日你放本王離去,日後種種皆與你無關!”
少年人搖首低歎,“鬼王所言差矣,修道之人最重因果。若不是我在蟒牙山遇到你還好。可遇到了,抓到了。今日放你離去,來日你若犯下惡行,且不是皆因我而起?就算鬼王宅心仁厚不忍傷生,但若被邪派煉成法器為非作歹,傷了他人性命,又豈不皆是我的過錯?”說罷,他左手區指結印,當胸一揮。那鬼臉立刻被罡風打散,再也不得凝實。鬼王受困葫中,哪肯就此坐以待斃,奮起全身力道衝撞四壁。但任他如何發力,紫檀葫蘆在少年人法力加持下,穩如泰山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