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楚珞綺宿在鳶落宮，他顧忌梨鳶的身子，沒有做什麼，擁著她很快就睡著了。
而梨鳶，做了一個夢。
就在後院的那個湖旁邊，有兩個男人站在她左右各十步的地方，她站在他們中間，無聲地盯著望著平靜的湖麵。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一身明黃龍袍的楚珞綺目光灼灼地開口：“阿離，過來。”
於是她便轉頭看著他，問道：“要我，還是皇位？”
還不等楚珞綺回答，站在她右邊的那個男人開口了：“阿離，過來。”他說的話與楚珞綺一模一樣，隻是他的聲音有些沉啞。
他的周身似有雲霧環繞，她看不清他的容貌，隻看見他那雙漂亮的同樣目光灼灼，恍似一人。
她知道他是誰。
“為什麼？”她又轉頭望著陌生刺客，輕聲問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注視著她。
他們都知道那個答案，那句她問了三遍，他答了三遍的話，因為他愛她。
她眼眶突然有些熱，她轉向右邊慢慢走向他，身後是沉默，眼前那個看不清容貌的人似乎在笑，很溫柔很熟悉的笑。
一步、兩步、三步……然後她停在第七步，眼前的人，隻有三步之隔，他的容貌近在咫尺，是她熟悉的樣子，可她停下了。
三步之遠，咫尺天涯。
耳邊，似乎響起誰的琴聲，是那首她爛熟於心的意絕相思，悲愴的音調讓她驟然停下，再不敢往前一步。
即使她的心做出了選擇，可她亦是不能去選。
她閉上眼，似乎看見十六年前，洛國皇城，四處血流遍地橫屍，有貌美的皇後撫琴後緩緩閉上了眼，有俊朗的帝王蒼涼地笑著以劍自刎。
然後，鑽心的痛忽然竄開，似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她的身體緩緩倒下，離他僅三步之遙。
片刻之後，卻沒有倒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落在一人的懷中，隻是他的身體，寒冷徹骨。
下一瞬，躺在楚珞綺懷中的梨鳶，豁然睜眼。
她看了看旁邊的楚珞綺，他閉著眼沉睡，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似是因為懷中有她而安心。
她微微皺眉，他的懷抱，還是那麼涼，仿佛他們依偎多久都不會暖。
她小心地抬頭摸摸眼角，還有些濕潤，原來，剛才在那個夢裏，她真的哭了。
她的動作雖然很輕，卻還是驚動了身旁的他。
“怎麼了？”他柔聲問，黑暗中，他看不到她的淚。
“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梨鳶輕聲答，然後，她緩緩地把那個十六年前的故事講給他聽，隻是在景帝與皇後死去那裏停住，並沒有說出後來的事，隻是以一句話結尾，“然後源帝登基，景帝唯一血脈不知所蹤，據說是死了。”
“……”楚珞綺沉默片刻，問道，“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沒什麼。”梨鳶收住滑到嘴邊的話，剛才的一刹那，她居然想把一切都告訴他，還好在瞬間清醒過來，她趕緊轉移話題，“你身上真涼。”
環抱著她的雙臂似是一僵，猶豫著想要收回卻又再度環上，他在她頰邊印上淺淺一吻，柔聲道，“夜深了，睡吧。”
梨鳶再沒有說什麼，閉上眼，卻再也睡不著，一直到天亮以後，楚珞綺去上早朝，她一動不動地裝睡，等到他在她唇上輕輕一吻，確認他離開後才再次睜開眼，然後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半個時辰後，梨鳶下床，穿好衣服用完早膳，喚來卓銀陪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