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那麼久的路,才知道怎樣的景色最適宜停留;見過那麼多的美人,才知道哪一種最傾國傾城;讀過那麼多的書,才知道什麼樣的語句最扣人心弦;品過那麼多的美酒,才知道哪一味最能勾引舌尖,醉人心脾。
這千千萬萬的積累,仿若都是為了一個人做鋪墊。隻有聽聞她的故事之後,才知道什麼是世上最美的風景,什麼是最一見傾心的人,什麼是最動人心弦的詩,什麼是最醉人的甘霖。
這樣的風姿,你我無緣一見,其憾不下於張愛玲的“人生三恨”。海棠無香、鰣魚多刺、紅樓夢未完……徽因走得又那樣早。
可是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隨著伊人消逝的——她的詩歌,她的設計,她的美……
學術之美,各有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真是說不盡,無窮好。
人說每個女人的一生都是一本書,薄厚不一,有小說詩歌散文,精彩紛呈又各有不同。
她的一生總歸是一本詩集,書頁間還夾著那一年夏天園中采的白色花瓣,香花已枯,那青春的芬芳卻永久不散。書中的每個字都是真、善、美的凝結,娟秀的字裏行間,都是她盈盈一笑的影子。
每一首小詩都是她的一個側麵,有懵懂時的嬌憨,有戀愛中的羞澀,有鑽研時的刻苦,有舒適下的恬美,有逆境中的堅強。
每一首小詩都紀念了她生命中的一個重要人士——愛她的人,她愛的人,如同窗上的一個個剪影一般,被第一場新雪打濕,被暖爐中的熱氣氤氳,隻留下模糊的紅色。
可是那模糊確實烙在了心底一般,那麼難忘。
難忘嗬,思成的心內永遠難忘。
那年的春風吹麵不寒,春雨濕潤了少年少女的心。一個婷婷玉立的仙子帶著滿身的青春氣息走進門來,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的靚麗活潑。嬌羞一笑時,嘴邊的笑靨便拉扯住了他的心。
那是思成幾十年不能忘懷的初遇,也是他後來凝視病中的愛妻久了,很容易產生的幻覺——那天真的迷人神采,從未從這麵頰上消逝一分一毫。
妻子是自己的好,文章是妻子的好。這個妙人如冰雕玉琢,哪一個角度看去,都是完美無瑕、晶瑩剔透的。自己前世是修了怎樣的福,得與佳人牽手一生。上輩子一定在佛前長跪不起,青燈古佛下頌了萬遍的經,才能換來這執子之手,死生相依。
難忘嗬,徐誌摩的心內永遠難忘。
倫敦的細雨沾衣不濕,夾著些夢幻的花香。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聳,她淡淡的笑清雅幽靜,卻牽扯著他的每一縷心神。心湖有多深,他全然不顧別的,妻子兒女拋在腦後,他甘願溺死其中。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作為一個女人,能夠在另一個男子心中留下如此深刻的影子,能夠讓一個男人為她魂牽夢縈,能夠讓一個詩人寫出那樣多情的句子。她和他,如同李爾德的筆下的夜鶯與玫瑰,他就是那小小的鳥兒,寧願將胸膛抵著薔薇樹上的刺高歌一夜,隻為他的血化作樹的血,隻願他的魂化作那比鮮血還紅的一朵薔薇。隻為了她能看到花的美,看到他比生命更可貴、比博學還要聰明、比權力更為強大的愛情。
難忘嗬,金嶽霖的心內永遠難忘。
那歲花開,小小的院子中間,斑駁的陽光下,梔子花在微風中吐露著芬芳,空氣中吞吐都是花的香氣。她就站在花的中間,回眸一笑間,顧盼生輝,滿樹的花都仿佛在那一瞬間黯淡了顏色。
那是珍藏在金嶽霖心底淨土的最美好回憶,也是支持他孑然一身走完剩下的路的片段——那個婉約的羞花容顏,在他被淚水浸濕的心底,永遠都是花季。
就像是幾百年前就已經認識,就像是他們間曾發生過什麼故事,就像是林妹妹第一次見寶哥哥。
他骨骼清奇,她弱柳扶風;他秀氣溫柔,她姣花照水。
他與她第一次見。
她想:這人怎生如此熟悉。
他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那就是愛了,那一瞬,一閃念。
此後的種種淚水歡笑,不過是前生的債,你癡癡傻傻,我償完便走。
但那一眼,便都抵了。
每個女孩都是真的向往,哪怕隻有一眼,也勝過渾渾噩噩一世。
她的風采,自來都是令男人向往,令女人嫉妒。沒有男子不希望得以接近她的芳澤,也沒有女子不希望擁有她的才氣與愛情……一個人的身上,怎能同時融合了那麼多種不同的魅力,怎能讓那麼多人為之傾倒,想必並不是偶然。
並非隻是她的月貌花容——紅顏易老,怎能永遠靠一副皮相久存於世;並非隻是她的幾段緋聞——傳唱之間,再瑰麗的顏色也終究黯淡……
她的才情,她的倔強,她的不服輸,她對夢想的辛苦追逐……每一寸光華都是奪人眼球的絢爛,每一絲明豔都是引人流連的欽佩。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合上書本,獨自沉靜在那樣的旖旎中,眼前便浮現出那樣一個纖塵不染的白色身影,笑眼彎彎,嘴角輕揚,眉梢眼角說不出的萬種風情。
此生注定無緣得見,無緣膜拜那靈性的化身,無緣聽聞那薄唇輕啟吐出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
可是那許許多多的傳說,許許多多的書籍資料,許許多多親人朋友的回憶,許許多多的文字……必然會在每個人心中,樹立一朵白蓮映水的形象,就像千滴萬點的雨,落在地上,終會聚成一汪春水。
有才也好,無才也罷,建築也好,文學也罷,都是泡影,明晃晃浮現在眼前的,是那個明眸善睞,巧笑嫣然的民初少女,不管經曆世事如何變遷,她依舊穿越幾十年悠長歲月,出現在你麵前,久久不會散去。
於是,每個人心中便都有一個林徽因,每個人夢中也可以得見一個林徽因。
她再也不在,卻永遠存在在每個人的夢中。
隻要你閉上眼。
閉上眼,就能看見。
看見那美景,煙水脈脈,鏡麵的湖畔彌漫著靜謐,遠方昏黃的一兩點燈光氤氳了整個夜,所有的美好都可以在這裏被發酵、被永久銘刻。楊柳依依,長條如舊,和水麵的倒影遙遙相望又依依不舍。花樹一棵,落英繽紛,水中倒影也在親近水麵,愈近了,愈近了……最終,花瓣在水麵相接觸,相融合,相消亡。
隻要你閉上眼。
閉上眼,就能看見。
林徽因。
林徽因年譜
1904年1歲
6月10日,生於浙江杭州陸官巷住宅,原籍福建閩侯。祖父林孝恂,光緒己醜科進士,曆任浙江海寧、石門、仁和各州縣官吏,他曾資助青年赴日留學,多次參加孫中山領導的革命運動。徽因父親林長民,字宗孟,為孝恂長子,1906年赴日留學,不久回國,在杭州東文學校畢業,後再度赴日早稻田大學,專攻政治法律。林徽因之堂叔林覺民、林尹民均為黃花岡革命烈士。
1909年5歲
遷居蔡官巷一宅院,林徽因隨祖父母、姑母等居住此地,由大姑母林澤民發蒙讀書。
1912年8歲
林長民在北洋政府任職,居住北京,全家由杭州移居上海,住虹口區金益裏,徽因與表姐妹們入附近愛國小學,讀二年級,並侍奉祖父。
1913年9歲
林長民被選為眾議院議員,任秘書長。母親何雪媛(1882年~1972年,林長民第二夫人,浙江嘉興人)帶妹妹麟趾(後夭折)去北平,住前王公廠舊居,徽因留滬。林長民與三夫人程桂林成婚,另有一說1912年。
1914年10歲
林長民任北京政府國務院參事,全家遷居北京。祖父林孝恂因膽結石症病逝。二娘程桂林生妹燕玉。
1915年11歲
二娘程桂林生弟桓。
1916年12歲
4月,全家遷居天津英租界紅道路,林長民仍留北京。
5月,林長民去津,又同二娘程桂林回京。秋,舉家由津返京。9月,在梁啟超支持下,林長民參加並組織“憲法研究會”。林徽因與表姐們同人英國教會辦的培華女子中學讀書。二娘程桂林生弟恒。
1917年13歲
全家遷居天津,惟徽因留京。後徽因同叔叔林天民至津寓自來水路,諸姑偕諸姊繼至。林長民由寧歸,獨自回京。7月17日,因支持段棋瑞討伐張勳複辟,林長民被任命為司法總長。8月,舉家由津返京。11月15日,“安福係”崛起,林不再受重視,辭司法總長之職。
1918年14歲
3月24日,林長民與湯化龍、藍公武赴日遊曆。家仍居北京南長街織女橋,徽因自信能編字畫目錄,及父歸,閱之以為不適用,頗暗慚。但徽因料理家事,屢得其父褒獎。認識梁啟超之子梁思成。成立國際聯合協會中國分會,林長民是發起人之一,任協會總幹事,為國聯事務常住歐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