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小劍回南京,是在2013年的夏天。
日本挑釁釣魚島、美國開來戰艦,全軍警張待命。本來說好要暑假休息的事,泡湯了。
“我很抱歉。”
“你這話應該和你兒子說去。”
“那小子?”尹霜搖頭好笑,他有點記不太清他十四歲的時候幹什麼了,但似乎也是象尹劍這樣。開始不愛在家裏呆著,喜歡自由自在,希望自己做主。以前是他眼淚汪汪的想和爸爸成天粘在一起,現在是巴不得趕緊回南京,好沒人管他。“他巴不得飛走呢,謝他?他謝我是真的。”
“唉呀呀,這話得虧沒讓人聽見。不然我肯定又是壞女人了。”
尹霜聽言愧疚,他在這邊的情勢並不曾因為和何家的事解釋清楚而變好,反而重重考驗一次又一次。丹老每次都笑,說上頭有人欣賞他。可他……有點失落,他所熟悉的軍隊環境不是這樣的,他渴望良性競爭。可是那樣的環境,再不可能了。他在這裏,就是個外來人,紮根已不容易,而要改變已有的習性更是難上加難。每個軍區都有它個性的競爭方式!他是軍人,隻能前進,困難是最有誘惑力的挑戰。可是……唐甜不是,她本可以過更好的生活。
“跟著我,後悔嗎?”
唐甜原本趴在床上看書,聽尹霜好好的蹦出這樣的話來,很奇怪。扭過來頭來看,兩個人在一起也好幾年了,她大概猜到尹霜在想什麼了。手勁一鬆,書掉到了地上:“你……”
“軍中讓寫報告,我申請了。”尹霜說的很小心,他知道這一關對哪個軍嫂來說都不容易。唐甜果然變了臉色,然後麵朝那邊躺下了。尹霜嚅了嚅嘴唇,搭上她的肩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說他那麼做的目的是出於軍人的職責?似乎是個不錯的理由,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反對,尤其是在眼下這種國家利益遭受威脅的時候。可是……對是對的,對與傷心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要是我走了,你就再找個人吧。”一句話,換來了劈頭蓋臉的枕頭暴打,然後緊緊抱住他的大哭出聲。
她不想失去他!在平常的日子裏,其實沒有很特別的感覺。尹霜並不是特別會哄女人的男人,也沒有很多的甜言蜜語意外驚喜來讓生活更驚彩。隻是很平常的生活,很安穩的生活。然後一點一些亂七八糟的瑣事。可不管發生了什麼,他始終在你身邊,站在你的身前身後,每一處讓你覺得適宜的地方。
得到的過程,有時感覺不到幸福。
可要失去的時候,才發覺……不能失去。所以她急切的吻了他,用另一種方式留下了他……
“你瘋了?”
“該要的時候不要,這個時候你要哪門子孩子?”
尹劍並不知道他爸的決定,前腳到南京,後腳就和老同學玩去了。唐甜不知道該怎麼和同樣知情的婆婆呆在一個屋簷下,所以她來到了上海,她朋友的身邊。一盤鴨血粉絲湯才端上來,就招得她吐了個幹幹淨淨。然後……她如願了,她懷孕了,用另外一種方式留下了他。
丹辰氣得破口大罵,程曦卻在一邊皺眉頭:“你家丹陽是文職,要是他要去,你怎麼辦?”
一句話堵得丹辰沒話說,又氣又恨的在一邊轉圈圈。程曦扭過頭來看唐甜:“你準備好了?萬一他真走了,你可就得向你婆婆學習了。”陳瑛不過是一個人帶一個孩子,可唐甜現在的任務是一個快七十的婆婆,一個正青春期的繼子,還有一個在肚子裏沒出來,現在還不知道是幾個的小家夥。這可不是一個輕鬆的擔子!
唐甜吐了一口氣:“又不是沒錢養不起。”
“你以為光餓不死,就算完了?”
當然不算完!職責其實永遠都沒有盡頭。可是,隻是她嗎?唐甜看眼前這兩個損友:“你們就能不操心?”
既然出生,就肯定會有父母親戚;既然交際,就肯定會有朋友和敵人;既要結婚,就肯定會有丈夫和子女;而這當中,最簡單的其實隻是這條:既然呼吸,就肯定會有死亡。
“就算他不去那邊,誰能保證他不會得個癌症,出門被車撞死,或者別的什麼?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哪天會死。我能做的隻是每天都活得高興或者值得,每一個決定,都不會後悔。”至於結局如何?那不是她能管的事。至於遭遇如何?那是上天的憐憫。而她能做的隻是決定她要什麼,然後怎麼生活?
懷孕的消息到底還是沒能瞞住人。陳瑛是第一個知道的!
“你懷孕了?”
“嗯。”
“尹霜知道嗎?”唐甜搖了搖頭。陳瑛抿緊了嘴,看了半天剛吐完的唐甜。她和這個兒媳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沒辦法溝通。哪怕明知道她對小劍很好,對尹霜也很好,他們相處的很融洽。可在她們兩個人中間卻好象總是哪條線搭不上。作為一個祖母,她當然希望尹霜可以再有一個孩子。可是……她是過來人!她知道一個人要把孩子帶大,會麵臨什麼樣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