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這些人,全是選擇了從冰川表麵跳躍而過的失敗者,他們或許還有同伴,但也隻能無助地看著他們跌人裂縫,茫然失措,神色暗淡。
看來那些人並未立即死去,而是被卡在深達幾十乃至百米的裂縫中,他們掙紮卻動彈不得,他們呼喊卻沒有回音,終於,他們聲嘶力竭,他們的身體被凍得麻木,失去了知覺,喪失了意識。
於是,他們的屍體化作了絕望的冰雕,他們的呼喊化作了罡風的尖嘯。
最終化為了這座冰川的藝術品,就連靈魂也被禁錮在這片冰雪的世界。
整塊巨大的冰川一直是緩緩移動著,不幸跌落冰裂縫的人,屍體隨著冰川的移動,往往要在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長時間,才能移出冰川,被人發現,在喜馬拉雅山脈中,隱藏著無數冒險者的屍骨。
那麼這些人呢?這些被卡在冰川中的人,他們在這裏待了多長時間?十年、二十年?恐怕再過一百年,他們也無法重見天日,隻能成為大冰川永久的玩具!
殊不料,再往前走還有懸屍,加上冰川運動,有的屍體已經脫離裂縫,以頭下腳上的姿勢倒掛在眾人頭頂,好似隨時都會墜落下來。
那一張張絕望的臉,帶給隊員們心靈的震顫比那猙獰恐怖的鬼麵還要多幾分。
左側有兩麵冰牆倒塌擠壓在一起,裏麵的懸屍頭部幾乎已和眾人等高,可以清晰地辨認他們衣服上的國旗和標誌,有俄國人、英國人、美國人,還有一具,沒有任何標誌,但從他下垂的位置和衣著裝備看,是很早以前就墜人冰裂縫中的。
木格從那具屍體身邊經過時,被那屍體表現出來的從容和淡定所吸引,不由多看了一眼。
是一個麵容堅毅的中年金發人,身體筆直,雙目微睜,那單薄的服飾下勾勒出結實的肌肉線條。
屍體的手套完全磨破了,——雙手掌裸露在外,血肉模糊,看來那人試圖徒手攀爬上冰岩,右手食指和手掌內側緣有很厚的繭,出於職業敏感性,木格知道,那是用槍的手。
再看那人裝配,完全是普通的舊時藏裝,在這諸多穿著登山服的登山者屍體中反而十分打眼,但那背包卻是特質的,雖然略做改動,但大致依舊沒有脫離軍用背包的範疇。
突然,在剛剛移動的冰川屍體下,一枚十字勳章便掉了出來。
“納粹真神!”卓雷不禁叫了出來。很明顯,那十字勳章本是貼身佩戴,隻是因為屍體倒懸而垂下脫落,那這人極有可能就是當初希特勒派往藏區尋找香巴拉的特遣隊中的一員。
放棄他後,眾人繼續行走,快抵達主裂縫時,懸屍漸漸少於,每走百步才偶爾發現一具,但那些屍體卻比前麵看到的恐怖得多,他們大多缺胳膊少腿兒,要不就是胸腹破潰,腸穿肚爛,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撕裂咬斷的。
沒走兩步,突然一具屍體從裂縫中鬆脫,下滑好幾米,因為一雙腳卡在裂縫裏才沒有掉落地麵,那人頭卻正好擋在木格麵前。
那張可怕的臉好像被一錘砸扁的南瓜,五官擠壓成一餅,血肉模糊地被冰凍上,片片連在一起的冰血又好似砸碎了的鋼化玻璃,嘔心的無以複加。
可誰也沒有想到,木格掏出藏刀,直直將他的四肢砍下,嘴中發出殘忍的笑:“我們的食物不多了,能成為最後的料理,你應該感到榮幸”。
雖然過去了許多年,可一直冰封在冰層中,他身上的肉並沒有任何變色。
老叟看著刀片放入嘴中舔~舐的木格,隻覺得一種說不出的寒意。
終於,前麵的天空一闊,他們從冰裂縫下鑽了出來,橫在他們麵前的,是已經坍塌的冰柱,連綿成一片白色的小坡,在這昏暗的光芒下,那一座座獸脊連綿的冰塔好似一片望不到頭的白色墳墓。
那淡淡迷霧籠罩下的大片墳場,野風呼嘯,寒冰凍結,令人不由懷疑,這就是傳說中雪山奇景之一的冰塔林嗎?
雖說這時的冰塔林看上去又荒涼又冷清,尤似神怪小說裏的孤墳野塋,但大家覺得,還是比冰裂縫下要好得多,至少沒有了頭頂的危險。
可是在冰塔林區走了沒多遠,烏拉大師眉頭一皺,喊住了眾人,隻見前方似有怪獸的影子灰蒙蒙的一片,真假難辨,大家呼出的空氣在身體四周凝成白煙,越發凝重,遠處的山霧如同一隻巨大的怪獸,正悄悄將整個冰塔林吞人腹中。
偏偏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大家側耳傾聽,似乎連風聲也小了許多,遠處霧籠下的冰塔怪獸如同複活了一般,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向他們蠕動而來,但是定睛一看,卻又毫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