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頂頂捏著鼻子要離開時,卻在洞口附近發現了一個牛筋包,被屍骨與塵土埋藏著,隻露出一段包的背帶。她用力拉出這個包,看樣子是八十年代的東西。不好意思把這破爛帶回車上,便打開包的拉鏈看了看,裏麵隻有一本筆記簿。
頂頂帶著它上了車,在攝製組回拉薩的路上,她悄悄打開筆記簿,紙張還保存得不錯,開頭就是一行大字——《羅刹幽靈記》。
下麵是用鋼筆寫的手稿,居然全是文言文,而且是第一人稱:一個宋朝的和尚,敘述他在森林中長途旅行,抵達了一個叫羅刹之國的地方……
全部看完這些艱澀的文字,頂頂已回到拉薩,筆記簿結尾寫著這樣一行字——
“我,史敬遷,S大曆史係教授,於今年八月抵達古格遺址,這片完全未開發的處女地,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寶藏。在度母殿後的一個洞窟中,發現牆壁上有密密麻麻的漢文,我把它們抄寫在筆記簿上,便是剛才這篇傳奇的《羅刹幽靈記》。因最後一段文字過於模糊,而未能全文抄錄下來,但我讀出了大致意思——本文的作者,一位宋代僧人,晚年遊曆至古格王國,在王城下的平民區偶遇故人。那是一位年輕少婦,穿著古格當地婦女的服飾。本文作者一眼認出了她,正是當年在羅刹之國遇到的蘭那公主!他異常驚訝地與她攀談,她卻怯生生地躲避他,在人群之中銷聲匿跡。作者遂不勝感慨,其後文字已無法辨認。
1985年8月19日”
看完最後的日期,居然是1985年寫的,頂頂感到分外奇特。馬上托人去打聽史敬遷,才知道在1985年8月,有個年輕的教授獨自闖入古格遺址。當時還沒有被開發,古格是鮮為人知的地方,史敬遷教授從此在那裏失蹤,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也許,筆記簿是他留下的唯一遺物,但頂頂怎麼也想不通,為何會在藏屍洞裏發現它?不久,她在拉薩機場托運行李時,這本筆記簿竟然意外丟失了,至今仍搞不清原因。
一年過去了,頂頂幾乎遺忘了這段經曆,卻在羅刹之國被重新喚醒——所有的碎片都串連起來,這些壁畫裏的古老故事,石棺中無頭武術和奇異甲片,還有古格遺址中懷抱“愛人的頭顱”的女子遺骸。
八百年前,當羅刹文明滅亡之際,蘭那公主帶著倉央的人頭,以及他生前用過的部分甲片,永遠離開了羅刹之國。她跋涉過高原和雪山,來到遙遠的古格王國,身份不再是蘭那公主,而是一個普通的朝拜者,包袱裏藏著一顆“愛人的頭顱”。她從此隱姓埋名生活在古格,孤獨而平靜地度過了一生,死後被埋葬在洞窟中,手裏依舊抱著那顆人頭,隨葬品隻有一堆倉央的甲片。
這就是蘭那公主的一生,也是壁畫裏沒有交代的結局。倉央留下的無頭屍體,被羅刹之國的幸存者們,當作英雄放置在大羅刹寺內,也包括他披掛過的整套盔甲,從此沉睡了八百個春秋冬夏……
羅刹之國。
大雨傾盆。
中央寶塔內部,一個輕巧的身影,正攀著石階扶搖直上。十五歲的秋秋,竟已一口氣爬了九層,汗水混著雨水打濕了石壁,她還沒來得喘上一口氣,便聽到下麵傳來媽媽的喊聲——“秋秋!”
黃宛然剛爬到第七層,畢竟不如年輕的女兒,絕望地向上高喊,希望秋秋回心轉意。而深遂的寶塔內部,像無限延伸的甬道,隻傳來自己淒慘的回音。
幾十分鍾前,當大火燒毀大本營後,他們發現秋秋趁亂逃跑了。錢莫爭推測秋秋可能去了鱷魚潭,因為那裏埋葬著成立的屍體。而玉靈認為秋秋可能走得更遠,那就是城市邊緣的羅刹之國,每個孩子都渴望冒險,昨晚大家都說起了神秘遺址的事,肯定令秋秋非常向往。
但錢莫爭和黃宛然都沒去過羅刹之國,所以必須要由玉靈帶路,但小枝又該怎麼辦呢?楊謀依然跪在地上不起,顯然不可能指望他了。
沒有時間再考慮了,小枝自己先說話了:“我和你們一起去吧,請放心,我也希望找到秋秋,我不會逃跑的!”
於是,錢莫爭、黃宛然、玉靈、小枝迅速出發,他們在路邊找了幾把雨傘,經過鱷魚潭的時候,發現成立的墳墓被人動過了,顯然是秋秋剛剛經過。
四個人快跑著通過林間小徑,一直衝入神秘的羅刹之國。在大雨中遙望大羅刹寺,卻發現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在攀爬金字塔的台階——肯定是秋秋!他們飛快地爬了上去,同時高喊著秋秋的名字。
黃宛然無暇欣賞大羅刹寺的壯麗,卻在中央寶塔下見到了童建國等人,讓她心力交瘁的女兒也在裏麵。
可秋秋一見到媽媽就爬上塔去,黃宛然絕不能再讓女兒溜掉,緊追不舍地跟了上去。
說話間她已爬到九層,下麵傳來錢莫爭的腳步聲,他也爬到第五層了。外麵電閃雷鳴,狂風暴雨,隨時能將古塔吹倒。體力本已徹底枯竭了,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讓她繼續追趕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