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3)

「是嗎……」他轉過臉笑了起來,「可能是吧……其實那個女人啊,在沒喝酒的時候對我也挺好的……」

我從來沒想到麵前這個穿著黨衛隊製服、高大挺拔如太陽神一般的男人也有躲避著我的視線的時候,我能感覺到此刻的他正在像個孩子一樣強忍住哭泣。

小小的房間裏充滿了壓抑的氣息,少校什麼也不再說了。過了很久,他寬闊的背部做了幾個收縮的動作,而再次麵對我時,臉上的表情已經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但是我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在這短短時間裏已經拉近了很多。

我有些尷尬地試圖切換話題——

「波特曼少校……」

「叫我羅斯托克好嗎?我想帶著法國腔的發音一定很好聽。」

我的臉頰有點發熱,不過還是勉為其難地滿足了他的要求,他露出了微笑。

「我想我們應該盡快離開這裏,」我試著建議,「如果再晚幾個小時恐怕什麼都來不及了。」

「你現在能夠獨自走出十公尺嗎?」

「或許躺一會兒就可以了。你能保證在一個小時後叫醒我嗎?」

他看著我,然後把大手輕輕放在我的額頭上:「睡吧……」

這次我沒有夢到任何令我不愉快的東西,大概是牛奶的作用,我睡得很安穩,直到少校非常輕柔地呼喚我的名字,才慢慢醒過來。

「怎麼樣?」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好像退燒了。」

我感到渾身軟綿綿的,不過已經不是之前使不上力氣的樣子:「嗯……好多了,我現在沒事了。」

他皺了皺眉頭,卻什麼也沒說,隻是幫助我穿好外套,把藥放進口袋裏。

開著汽車駛出這幢普普通通的農舍時,我清楚地看到那個主婦臉上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色,她的丈夫則警戒地瞪著我們。法國人對侵略者的抵擋在表麵上還算是隱蔽,不過敵意倒是若有若無地散發著,不知道少校如何對此視若無睹。

天已經全黑了,路麵濕滑得像潑了油,該死的雨又在不停地下。

我煩躁地用指頭敲打著車窗窗框。

「把窗戶關上,夏爾特。」開車的男人威脅道,「如果你再暈過去我保證會把你綁在病床上。」

「羅斯托克先生,」我啞然失笑,「我有沒有說過您某些時候真的特別愛嘮叨。」

他沒有回答,卻衝我翹起了嘴角。

我很難形容這樣奇怪的感覺——他現在在我眼裏是一個普通人,有血有淚,懂得悲傷和愛護,我發現自己原來似乎很少考慮這一點。他曾經在我麵前顯露過一絲絲人性化的東西,但是在憤怒和仇恨掩蓋下我把它們都自動忽略了。

太過單一的感情會蒙蔽人的眼睛嗎?我太愛瑪瑞莎,因此也曾經特別地恨他!當我真正了解他,我又隱隱約約開始同情他。可是我很清楚,我不愛他,一點也不!這勢必又給他造成一種傷害……

哦,上帝,懲罰我吧!我知道這個時候巴黎那邊更需要我,卻對身邊這個人留心起來了!暗暗地斥責了自己,我盡量讓思路回到眼前的大麻煩上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進入巴黎市區以後已經是深夜了,我沒有回家。少校用他的「身份」很方便地租了一個旅館房間。我偽裝成一個洗衣店老板打電話到拉豐的辦公室,他的值班秘書告訴我他已經離開了近九個小時了,而且是被幾個穿便衣的警察帶走的。

我暗暗叫苦,看來即使我沒生這場病也來不及了;中士已經迅速地在這邊行動,而且一箭中的,直接找上了劇團的麻煩。我猜在管理人員登記簿上掛了個名的西蒙和皮埃爾一定也在劫難逃,但更擔心母親也遭到了訊問。

盡管在撥號時我拚命祈禱,可是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慌亂不已的多利奧小姐哭哭啼啼地告訴我,今天下四點多鍾的時候,兩個警察和三個德國人來帶走了我母親,說是牽涉到一樁間諜案。

就像一桶冰水臨頭澆下來,我的全身控製不住地發抖,死死地攥緊了聽筒。

「他的動作比你想象的還要快,對不對?」少校用手按住我的肩頭,「這次他擺脫我單獨行動,也許是早就計劃好了的。夏爾特,我不得不說,你的母親和朋友非常……危險。」

「不,不!不行!」我感到一陣恐懼,「絕對不能讓他們出事!」

我不想任何人再被殺,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人!那會要了我的命!

「你可以擔保假釋嗎?」我抓住少校的手臂,「我知道你應該有辦法,對不對?」

「那前提也得是海因裏希沒有找任何靠山來插手才行!」他麵色凝重,「但是現在他既然敢於越權,那麼這種可能性很大。」

他說的是實話,可是我心裏還是忍不住騰起了一股怒火:「你幫不了我,是嗎?」

「我必須先回去了解具體情況!」

「等他們都被絞死以後嗎?」

「夏爾特!」波特曼少校的手更加牢固地握緊了我的肩:「你冷靜點!現在你不能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可以在黨衛隊裏為所欲為!真正能救他們的是你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