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
“歲在甲子……”
“天下大吉……”
公元184年二月初，正是春來燕尾剪柳枝的時候。青、徐、幽、荊、揚、豫、冀、兗州各地陸續爆發黃巾之亂。以張角為首的太平道人遍布各州郡，揭竿反叛朝廷。
豫州穎川郡，一座破廟內，傳來一聲尖銳的女音，隨即便是嬰兒“哇哇”的啼哭聲，經久不衰。
“黃巾生，戰亂起，大漢天子不得時。”輕淺的聲音忽然響起，與此同時，那經久不衰的啼哭聲竟也消失。
破廟內，除了昏死在地的女子，便是她兩腿間那個未來得及擦拭、躺臥在血水間的裸嬰。嬰兒睜著烏黑透亮的雙眼，似乎帶著些迷茫與驚奇，儼然未感受到失母之痛。而她的母親，生下她的那名女子，此刻倒在血泊之中，全無生機。
廟外春雨忽落，帶著溯溯的冷意。兩個人急趕著朝廟裏跑來。
“如今黃巾戰亂，你不好好在書院待著，無緣無故的跑這麼遠。現在倒好，我還得陪著你在這破廟避雨。”身著灰衣的男子垮著臉朝廟內走來，他身後則跟著另一個麵色慘白的瘦小少年。
“文若（荀彧字），我心裏不知怎的這般奇怪，總感覺今天應該出來一趟。”瘦弱少年搖著頭，不忘勸解好友，“好在這裏有處破廟，也不至於委屈你淋雨。”說著他便看見了廟內那名死去的婦人，以及全身沾染著血水、無知的睜大雙眼的女嬰。
“啊，這是……”荀彧猛地一僵。想他出身名門，哪裏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麵。君子六藝包涵劍術，他自然隨身配劍，當下驚得拔出配劍直指那一屍一嬰。
瘦弱少年則慢慢朝女嬰走去，不顧她身上粘稠的血水，一把將她抱入懷中，任憑那些血水染在他青色的外衣上。
“奉孝（郭嘉字）不可。”荀彧忙阻止他，卻已無用。
郭嘉搖搖頭，隻盯著懷中的女嬰，心底忽的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和她血肉相連，又似乎共同經曆了無數個春秋。他也說不上這是什麼樣的情感，總之他抱著她便不想放開。
女嬰也睜著眼望著郭嘉，烏黑透亮的眸子裏倒映出他有些蒼白的麵龐，兩隻小手無意識的抓住他的衣襟。似乎是尋求庇佑，又似乎是為了其他。
“哪哪……”女嬰的唇瓣吧唧張合，發出模糊的鼻音。
“這孩子好像挺喜歡你的？”荀彧愣神的望著這一大一小，忽然道出這麼一句。
郭嘉扯了扯唇角，對著懷中的女嬰哄道，“莫不是我今日出門，就是為了遇上你？不如以後你就跟著我好了。”
“奉孝不可魯莽。”荀彧再次提醒著。
郭嘉自顧自的說道，“嗯，該給你起個名字。聽你方才那聲糯音，就給你姓奈。奈何現今天地不仁，亂世終起。你生在今時，就叫奈何好了。”
荀彧膛目結舌。這麼一會工夫，郭嘉連那女嬰的名字都給取好了，看來是鐵了心要把她帶在身邊的。可是，這樣的亂世，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如何自保，更遑論帶上了小拖油瓶？
“文若，我們走吧，這裏不能待了。”郭嘉聽見外麵傳來稀稀落落的腳步聲，用外袍將女嬰裹住，對著荀彧道。
荀彧還欲勸解，見郭嘉已經出了廟門，回頭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屍，歎了一聲，跟上了郭嘉的腳步。
二人剛走，就有一群人衝進破廟，發現全身染血的女屍後，齊齊望向當中一人。
這人身著黃袍，是那種乳黃色帶著白色鑲邊的袍子。一頭黑發間染著點點灰白，眉眼肅穆，看起來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他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盯著女屍似乎想看出點什麼。許久，他取出一張符紙，念了兩聲咒語，朝那女屍一扔，隨即眾人便見那女屍慢慢的漂起清氣，然後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堆黑色的沙塵。
“發布天命，一定要尋到天女。”黃袍人冷然道。
“是。”眾人雖不知他口中的天女是什麼模樣，卻也齊齊應是。
黃袍人哼了一聲，衝著方才瘦弱少年和灰衣男子消失的方向望去，如今也隻能瞧見在雨幕中略顯蕭條的夜色。
荀彧和郭嘉離開破廟之後，七拐八拐的上了一座山。不等荀彧跟上，郭嘉就這麼抱著女嬰，直接又進了一間木屋。旁邊屋子有人瞧著他進去，將荀彧一拉，問道，“奉孝懷中抱著的是什麼？怎麼瞧著像是一個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