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就是蘇珊,我想忘了我是蘇珊,我想永遠做你愛的紫妍,但是,偷來的人生永遠成不了真的。這一切我終於還是要還給天國裏的莫妮卡。”
宋紫妍說著,微微仰起頭,慘白的月光照在她臉上,有些晶亮的東西正輕輕滾落腮邊。
“紫妍,”蘇雨心頭一熱。“哦,不,蘇珊,我能了解你當年的無奈,那天在我爸爸的墓前,你說起的那個故事中的小女孩,就是你自己,是嗎?”
他說著,眼前淚眼婆娑的宋紫妍漸漸浮現幻化成一個被母親牽著走在倫敦街頭的瘦弱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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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蒙蒙的街頭,一對母女在緩緩而行。
“蘇珊,你想要什麼聖誕禮物啊?”母親輕輕問女孩,其實她剛剛失業,申請社會福利署的援助又遭到那個福利官的刁難,兜裏已經剩不下幾個英鎊。
“媽媽,我什麼也不要,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芭比娃娃。”小女孩說著,卻放開媽媽的手,趴在商店的玻璃櫥窗前戀戀不舍地看著。
衣衫破舊的年輕媽媽猶豫的目光在女兒和商店櫥窗之間來回遊離,好一會兒,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四下看看,這時已經是深夜,值班的守衛已經不知跑到哪裏偷懶去了。她抿抿嘴唇,走到路邊,撿起一塊石頭,在手裏掂了掂,轉過身,對著小女兒喊:“蘇珊,快讓開!”
小女孩驚訝地回頭望去,她媽媽臉上帶著奇異的微笑,像極了學校裏掛的那張聖母像。
啪!玻璃破碎的聲音——抓住她,抓住那個女賊!——吱!車子猛踩刹車的聲音——啊!一聲女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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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就是那個小女孩,蘇珊,我媽媽死後我被送到倫敦聖母孤兒院,因為年齡太小,隻有五歲,我甚至說不出我到底姓什麼。我媽媽和我爸爸本來就都是大陸去的非法入境者,我爸爸後來離開倫敦去別處打工就沒有了音訊,我媽媽獨自撫養我,我們在倫敦沒有一個親戚,所以我媽媽甚至連塊墓地都沒有,骨灰被撒進了泰晤士河。我在孤兒院長大,獲得獎學金進入華威大學上學。在那兒,我遇到了從江城去英國留學的宋紫妍。她雖然不用為學費發愁,可是也是孤孤單單的,沒有親人,唯一的親姐姐也絲毫不關心她的死活。我那時總是叫她莫妮卡,她叫我蘇珊,我們同病相憐,都喜歡詩歌和音樂,都最愛藍色,我們很快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蘇珊說到這兒,側過頭去望江心那一點月影,半晌不語,似乎是在回憶那些早已隨風逝去的純真往事。
蘇雨凝視著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緩緩說:“起初,我也在想為什麼司徒風要冒著危險去戒毒所找魏鵬飛。後來我才想通,他必須去,沒有選擇。因為你的身份才是你們整個計劃的核心,他不能讓你暴露。而魏鵬飛在戒毒所居然通過一本詩集想到了你才是秦浩天在外麵真正的情人。”
“一本詩集?”
“《南唐二主詞》,我第一次見到這本書,隻以為魏鵬飛在借它傳遞信息,可是,當我在天然居茶樓調查時,女服務員提到那天表演的劇目中有一段京劇,而宋紫欣接到私人偵探的電話,已經猜出了那個秘密情人就是她的妹妹,酷愛藍色的你。恰好此時台上正演出那段京劇《菩薩蠻》,她馬上聯想到自己的處境,非常惱火,摔了電話,後來還氣衝衝地離開了茶樓。我想她應該並沒有對魏鵬飛說你就是那個女人。可是,魏鵬飛這個人很聰明,他一個人獨自看了好一會兒《菩薩蠻》,他覺得這出戲中一定有什麼線索。所以,他後來在戒毒所裏才會借來《南唐二主詞》細細研究。終於,他想通了,隻有那個情人是你,宋紫欣才會那麼惱火,那麼失態。因為這是她人生裏第二次被身邊的女人搶走屬於自己的男人。他在發出去的郵件中提到了這一點,司徒風才不得不趕到戒毒所見他,他不能冒讓你暴露的風險。所以,魏鵬飛也必須要死,因為對司徒風來說,隻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