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銘琛臉上出現了一點驚愕的表情,然後這點驚愕的表情像是玻璃上的裂紋一樣,頃刻蔓延開,他的眼睛睜大,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
四周很黑,月光落在地上,像是漲潮的時候的海水,一層一層的匍匐過來。
夜風很涼。
說不清心裏什麼感覺,憤怒,酸澀,仇恨,不甘,疑惑,絕望。
……還有什麼?
想起很多年前,有一次發高燒,40度,怎麼也不退,輸了十幾天的液,怎麼也找不見原因,到了後來我自己都覺得熬不過去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神誌不清,拉著沈銘琛的袖子,連話都說不清,我問他: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個時候沈銘琛正在為我削蘋果,我看見蘋果皮掉下去,他停了一下,慢慢把蘋果放在盤子上,他扭過頭來:別胡說。我歎口氣,眼淚都下來了:我是害怕呀。他什麼都沒說,出去了。等了很久也不回來,我著急,下床去找他,頭重腳輕的,走起路來軟綿綿,打開門,休息椅上安靜的坐著一個人。
沈銘琛拿著一根抽了一半的煙,頭低著,腿上放著我的外套。
我叫:沈銘琛。
他大概沒聽見,沒動。
我說:難受死了。
沈銘琛依舊背對我,肩膀動了兩下,依舊沒扭過頭來,手隨意的擺了擺,煙霧繚繞。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沈銘琛哭。
我一直都忘了,他也隻是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孩子。大概也會彷徨失措,也會覺無依無靠,也會在無助的時候沉默的抽煙,然後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紅眼眶。
“……都是假的?”
我抓住沈銘琛的袖子,盯著沈銘琛的眼睛:“……你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沈銘琛睜著眼睛,怔怔的看著我。
“……我死了,你怎麼還活著?”
沈銘琛毫無回應,他很緩慢的低下頭,出神的看我捏著他袖子的手。
剛張口想說話,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扯過去,頭撞在床頭,大腦裏嗡嗡直響,睡衣隻係了兩個扣子,很容易就被扒光了。
骨骼發出輕微碎裂聲。
我把手抵在兩個人之間,可根本力量微薄,沈銘琛捏著我後脖頸,五指張開抓住我的頭發與我瘋狂的接吻。
沒有前-戲,沒有情話,甚至連疑問都沒有,無比直接的深入與做-愛。仿佛要把我生生撕裂。月光流連在他的瞳孔裏,一時溫柔繾綣,一時又充滿恨意。
疼,可是根本沒有張嘴的間隙,窗外的星辰晃成一片。
握緊了手裏的東西。冰涼的,生硬的。隨著激烈的晃動,似乎聽見了汨汨的水聲。
沈銘琛,聽到了嗎?
那是毒蛇身體裏沸騰的血液。
“常言?”
我側過頭看曲喬治,曲喬治一臉無奈的看著我:“你怎麼又走思了……臉色也不好,昨天晚上沒睡好?”
“沒事。”我笑了一下:“我隻是在想,我上這些課有什麼意義。”
“你不是說你想畢業嗎?”曲喬治用碳素筆在紙上隨便畫了兩道,“你要是再曠課缺勤啥的就別想畢業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你現在這日語水平,完全是大一剛來的時候的樣子,連假名都不認識,你說你可咋辦……”他歎口氣,想了一會,又搖了搖頭:“這麼著吧,要不,我把大一的課本拿過來,重新教你?”
我想了想,點點頭。